……
周五那晚,下了场大雨,雨势急促。
河源镇上,乌云密布,整个小镇笼罩在狂风密雨中,街边的塑料袋被风卷起,在空中飘扬。
陈观一身湿漉回到家,陈母在厨房煮饭,听见动静走出来,见他衣服都湿透了,问了句:“没带雨伞?”
陈观抽了几张纸巾擦手臂:“忘带了。”
陈母给他拿了干毛巾过来:“赶紧擦擦,去楼上洗个澡换身干衣服。”
话音落下,陈母转身回厨房,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叮嘱道:“明早记得去给你爸交个电话费。”
陈观擦着头发,随口应道:“知道了。”
陈观回到房间,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他刚靠上床头,陈母便急冲冲跑上楼来,脸色苍白:“陈观,你爸出事了。”
……
程息得知陈观父亲出事的事儿,是在周六晚上。那晚小镇停电,程母煮了面条当晚餐,桌上点着一支蜡烛,烛光摇曳。
程母叹了一口气,眉头微蹙。
程息抬眸:“妈,你怎么了?”
程母:“陈颜他爸去世的事儿,陈颜和你提了吗?”
程息面色微变,良久,才小心翼翼道:“妈,你开玩笑的吧?”
程母:“你这孩子,你妈骗你这个做什么?就在昨晚,陈颜他爸在船上去捡海里泡沫板,一个浪花打来,边上停靠的船只,船头撞到陈颜他爸的脑袋,就那么一下,当场就没了。”
程母后面还说些什么,程息心神恍惚,根本没在听,匆忙推开椅子起身,动作幅度偏大,发出一道尖锐的划拉声。
程母见状道:“你面还没吃完呢”
程息:“等会再吃。”
程息回到房间,急忙掏出手机给陈观打了个电话,那端提示电话关机。她转而打给陈颜,还是一样没接通。
程息犹豫了会儿,给赵鸿风拨了个电话。等了一分钟,电话才被接通。
“程妹妹,有事?”
程息咬唇:“陈观他爸那事是真的吗?我打给他电话,他没接。”
赵鸿风:“真的,你现在也别给他打电话,他们家里这会正乱着,他这几天会比较忙。”
程息轻声道:“我知道。”
两人都没什么心情,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程息握着手机,有点担心他。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想着还是给他发了条信息。
将近凌晨,程息才收到陈观的回复。
那会她刚入睡不久 ,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程息刚醒来,意识迟缓,缓了一会儿,才摸过手机。
“我没事,过两天再联系你。”
……
夜色沉沉,房里只开了盏台灯,光线微弱。
陈观坐在地上,神色透着些许倦意。他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偏头,将烟蒂磕落在烟灰缸里。
今早码头上的情景再次在脑海里浮现,躺在担架上毫无知觉的陈父,陈母声嘶力竭的哭声。
陈父为人向来幽默风趣,对待陈观从来没有父亲的架势,两人更像是朋友。陈父偶尔酒瘾上来,也会让陈观陪他喝两口。陈母看不下去,总会责骂几句。陈父下不来台,总是笑着回呛一句句:“男人的事儿,你这个婆娘少管。”
“你自个喝酒抽烟,可别带坏儿子。”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培养儿子的酒量,以后出社会了,男人不能喝可不行。”
那些话言犹在耳,可人却不在了。
陈观眼眶微涨,隐隐有湿意。他偏头,深吸了口烟,一时被呛到。
他低声咳嗽起来,压抑的,克制着。
作者有话要说: 陈观算是我目前写的男主中最平凡的了。
第三十章
陈父出葬的那天,天色阴郁, 空中飘着淅沥小雨。
陈观他父亲兄弟手足不多, 唯有一个亲弟弟。但这弟弟平时不着边际, 成天游手好闲, 陈父为此没少骂过他,兄弟两关系也不大好。然而自打陈观父亲出事以来, 这些日子陈观小叔忙前忙后, 倒是替陈观分担不少。除了陈观小叔外, 何哥倒也来看过几次。
火葬场里,灰黑色的烟雾在细雨中腾空散开。
陈母伏在陈观肩上哭得泣不成声,这几日陈母茶不思饭不想, 整人个看着清瘦了不少,面无血色,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多岁。
陈观小叔领了骨灰盒过来, 劝说了句:“嫂子, 别哭了,大哥这去都去了。”
闻言, 陈颜眼底的泪珠瞬间就落了下来。
一行人从火葬场出来, 又乘坐大巴车将陈父的骨灰送回乡下的墓地里。这么来回折腾, 等回到河源镇, 已是晚上七点。
陈母没什么心情下厨, 陈观上外头快餐店打包了两三样饭菜回来。陈母吃了小半碗饭,便说累了,要回房休息。
陈颜看着陈母上楼, 眼睛红红的,低声喊了句:“哥。”
陈观埋头扒拉几口饭,面色未变:“吃吧,吃完晚饭,我等会送你到车站。”
陈颜捏着筷子,吞吞吐吐道:“哥,我不想回去念书了,反正我也念不好。”
陈观扒饭的动作一顿,他抬眸看了陈颜两眼,不容置喙道:“高中念完再说。”
陈颜还欲再说。
陈观冷声道:“行了,先吃饭。”
陈颜吃完晚饭后,回房间收拾行李。
陈观在楼下等她,抽了根烟。陈父这次出了事,倒是赔了三十来万。当初陈父买这套房子,还向郑叔借了十来万。这么一算,倒也没剩多少钱。
陈观拧着眉头,将烟头在水泥地上揿灭。
“哥。”陈颜背着书包,站在楼梯上。
陈观偏头:“收好了,走吧。”
……
自从那条信息后,陈观再没联系过她。程息这几日心不在焉,上课频频走神。这周五语文课下课后,被老肖叫到办公室。
老肖拿着水杯:“程息啊,你这几天上课状态不太对啊?”
程息规规矩矩地站在桌前:“老师,我…….”
老肖微抬手,笑笑道:“别紧张,老师找你来,不是要批评你,就想问问,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程息这才明白老肖的意思,她道:“老师,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最近学习太晚了,上课才走神,下次不会了。”
听了这话,老肖倒也没多说什么,叮嘱了她几句勤奋学习是好事,但也注意要劳逸结合之类的,便放她回教室。
程息回到教室,心里莫名腾起一股焦躁。她摸出手机登上企鹅号,见赵鸿风在线,便给他发了条信息。
小橙子:“陈观今天来学校了吗?”
等了一分钟后,才收到赵鸿风的回复。
你小赵哥:“他退学了,这事你不知道?”
程息脑袋一片空白,握着手机直发愣。
你小赵哥:“观哥他妈前两天人不舒服,观哥带去检查,检查结果不太好,需要动手术。你说这都什么事?要我是观哥,早就承受不住了。”
你小赵哥:“程妹妹,你还在吗?”
手机嗡鸣震动,程息回了神,抬指在手机键盘上动了几下。
小橙子:“在哪个医院,你知道吗”
你小赵哥:“就市医院。”
小橙子:“好。”
这边赵鸿风同程息聊完,也给陈观拨了通电话:“阿姨怎么样了?”
陈观靠着窗户:“刚睡下。”
赵鸿风道:“明儿是周六,我去帮你?”
陈观笑了下:“不用,这两天也没什么事。”
赵鸿风欲言又止:“那个……”
陈观从兜里掏出包烟来:“有事就说。”
赵鸿风:“你退学那事儿,我跟程妹妹说了。”
陈观点烟的动作一顿,继而含糊嗯了声,听不出多大情绪。
赵鸿风皱眉:“你今后什么打算?”
陈观吐了口烟圈,窗外细雨绵绵,他轻描淡写:“跟我舅出海。”
赵鸿风叹了口气:“你没在学校,我这念着也没什么意思。”
闻言,陈观笑笑,倒也没多说什么。
周六早上,程息六点半就起床,洗漱后便到汽车站去。
从河源镇到龙江市大概四十来分钟的车程,程息上了车,车上没几个乘客,离第一班汽车出发,还有半个小时。
程息坐在车上,这期间陆陆续续又上来几个乘客。好不容易捱到七点半,司机这才把车开了出去。
这一路上,程息心情很乱,猜测陈观退学的原因,脑海里思绪万千,越想越觉得头昏脑涨的,干脆阖眸补眠。
等到了车站,程息下了车,又转乘公交车到市医院。她昨晚同陈颜聊天,已问清楚陈母所在的病房。
......
病房里。
陈母吃完早餐,陈观将打包盒收拾到袋子里,刚出了病房,就和程息迎面碰上。
程息微怔:“你…….”
陈观拎着袋子,也有些意外,他微扬眉:“怎么上这儿来?”
程息盯着他,闷不做声。
陈观很快就回过味来,他走远几步,将塑料袋扔到垃圾桶里,又折回身去牵程息的手。
程息冷脸拍开他的手。
陈观垂眸看她一眼,忽的一笑,说:“找个地方谈。”
两人走到楼道里,陈观还握着她的手:“听到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