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群身着黑衣,来头已经十分明显的杀手们闻言便被为首之人示意停下了对那彦成的攻击。
他们显然事先并不知那彦成的身份。
而无论阿桂嫡孙的身份是真是假,至少冯霁雯有一句话说得是完全正确的——他们要的只是她一个人的性命。
为首之人抬手示意,一群黑衣人立即朝着冯霁雯的方向持刀扑杀过去。
“月牙儿!快躲开!”那彦成嘶声力竭地喊道,他握紧手中长剑直刺向一名黑衣人的后心,脚下不作片刻停留地护向冯霁雯。
冯霁雯也是在此时方才得以看清他身上的伤势,原来远远不止方才听到痛呼声的那一处,他身上的衣袍多处都被划破,均有血迹渗出,尤其是左臂处的一道伤口竟染红了整片衣袖!脸上也染着血、杀红了眼的模样,是冯霁雯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狼狈。
他竟不走。
宁死也不肯走!
冯霁雯一面怨他糊涂,一面却自心口处涌出一阵泪意来,忽又觉得凭添了几分力量来,弯腰捡起刘全身边的短刀,紧紧握在手中。
杀手只将她当做束手就擒的弱质女流,未料到她险险躲开他致命一击之余竟还敢出刀相搏,未做防备之下,右肩靠近脖颈的位置竟被她狠狠划上了一刀——
再准一些,甚至就能要了他的命!
杀手眼神陡然一沉,再次出剑刺向冯霁雯的面门。
此时,那彦成飞身上前,一记重踢落在其腰侧,而冯霁雯趁其身形偏移的间隙,双手握刀使出最大的力气将刀刃插入了他的腹部,使其再无还手之力。
“月牙儿,好样儿的!”那彦成惊愕之余,竟还咧嘴冲她一笑,仿佛根本不惧眼前的险境。
而冯霁雯尚且来不及松一口气,忽觉背后一阵凛然的冷意袭|来,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是一名黑衣人不知何时竟绕到了马车后方,欲一击取她性命!
此人出手极快,她躲开的几率极小。
那彦成被另外几人缠住,一时也无法顾及她这边的情形。
冯霁雯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却快不过黑衣人手中的剑——
耳边万物俱静之际,却有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将她冲向一侧,稳稳地挡在她的身前,替她受下了这一剑!
冯霁雯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眼睁睁看着那柄利剑刺穿了小醒的身体。
一时间,她连呼喊都无法发出。
此时,那彦成遭人从背后偷袭,后背被重重地划了一刀。
冯霁雯脑海中有着片刻的空白之后,忽然朝着他飞奔而去,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放他离开!”感受到他后背冒出的鲜血从她的指缝中不断地往外流,冯霁雯几近红着眼嘶声道。
“月牙儿……我不走。”那彦成几乎快站不住,说话的语气亦透着疼痛难当的颤抖,却仍然没有片刻迟疑,他拿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看向剩下的十余个黑衣人,道:“若非我死,必不会丢下你。”
“找死!”黑衣人吐字冰冷,手中剑光逼人。
……
骑河楼街一带,此刻乱作了一团。
一位发辫银白的老人拄着拐杖带人站在府门前,浑身气得发抖:“原来这便是傅公的三公子——为了同官府抢功,竟私自带人强闯民宅!老朽为官五十载,还从未有此见闻,今日当真是开了眼!”
“竟连方家也敢搜啊……”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
这位老者乃是前翰林院总编撰方敬,三年前刚辞的官,在京中颇有威望。
“我乃奉命捉拿反贼,不敢有一户遗漏,得罪之处还望海涵。”福康安皱眉说道,目光却不曾落在老者身上片刻。
见他这幅待自己全无半分尊重的模样,老者愈发怒不可遏,向福康安质问道:“那敢问福三公子可有搜捕令在身吗!”
依大清律,即便贵为天子也不可无故强闯民宅,当今圣上重视民声,岂会准允福康安挨家挨户地乱搜一通?
这根本是假传圣意!
面对他咄咄的质疑,福康安无意多说,也无话可讲,只任由他的言辞越来越激烈。
“三爷,您这样搜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北京城这么大,您挨家挨户地找,这要找到什么时候?”福英明面上这般委婉地劝,实则也是对福康安此等知法犯法的行径极不赞同。
福康安紧皱的眉头就没放松过。
倘若还有别的办法,他自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一路搜下来,全无所获不说,且惊动了不少有身份的人家,只怕至多再有两个时辰,他就得被押进宫去问罪了。
问罪事小,徒劳无功事大!
福康安心急如焚间,目光掠过围观的众人。
忽然,他的眼神定格在了一名不起眼的男子身上。
又细细看了片刻,见对方不露声色地转身离开了人群,福康安眼底神色微微一变。
“福英!”
605 逼近
“三爷有何吩咐?”
福康安交待道:“跟紧那名身穿藏青夹袍,面上蓄须之人,看他要去何处!切记谨慎行事,勿要惊动于他。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福英一怔之后,连忙应下。
福康安抿紧了唇,继续留意着在场之人。
他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地搜查,不单单只是为了不放过任何可能,还欲借此引蛇出洞。
他动作招摇,必然会引起注意,而心虚者自然多多少少要露出些马脚来。
他一直留意着围观的人群中有哪些人在刻意打探消息,而一旦打探到消息之后并未留下来观看热闹,而是不久便转身离去者,他皆让人一一跟踪留意去向。
方才的那名男子便极为可疑,且他离去之时看似随意,脚步却极快,显是着急要去什么地方,所以他才特地让福英亲自跟了上去,以免派了不得力之人会不慎跟丢。
早已急出了一身汗的福康安长呼了一口气。
他这回可谓是使出浑身解数,把能想到的招儿能给用上了,若是再不成,他也算是尽了老力,拼了老命了。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
也不知冯霁雯此时可顺利进宫了?
此番计划隐秘,安排周祥,她这一路想必顺畅。只是入宫之后会是何种情形,他尚且无从预料。
福康安带着人一路搜,无论是民居府邸还是商铺客栈,无一遗漏。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反对的声音亦积少成多,很快负责管辖的县衙也派了人前来询问,不久县令亲自赶来,并且也有意劝阻福康安此举。
现在还只是看在他身份特殊的份儿上,好言相劝,而若再劝不动,只怕也要变脸了。
福康安表面不为所动,内心却已经接近抓狂了。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硬着头皮丢过人。
此时,福英骑马折返,形色匆忙。
“可有异样?”福康安连忙问道。
“回三爷,果真有蹊跷之处!”
“快说!”
“奴才一路跟随此人,见他一路疾走,最终进了一家酒楼内。奴才本以为跟错了人,可不料他并未在酒楼内停留,只跟酒楼掌柜交谈了几句便离去了。且他走后,那酒楼掌柜立即去了后院,迟迟不见回来——”
一路疾走去了酒楼,却不喝茶也不用饭,只为跟掌柜的说几句话?
这分明是报信去了!
福康安立即问:“可派人盯住了?”
“已经派了十人蹲守。”
“干得好!”福康安动作迅速地翻身上马,又问:“哪家酒楼?”
“回三爷,是状元楼。”
素以接待权贵官宦闻名的第一酒楼?
福康安面上大惊,一怔之后,猛然夹紧马腹,拍马前往。
福英带人紧随其后。
一队人马很快赶至正阳门大街,将状元楼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此情形,酒楼内的伙计一愣之后,连忙端着笑脸迎上前来。
“福三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是要宴客还是……”
福康安未理会他的话,已跨步走进堂内,环视一周过后,重声道:“我乃奉命查搜状元楼,案情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半步!违令者就地正法!”
“这……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堂中的食客皆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惶惶不安,四下开始躁动起来。
状元楼里的伙计虽然平日里见惯了达官显贵,可遇到过最为棘手的状况也仅是权贵子弟吃醉了酒打架闹事,像今日这般情形,也是头一遭碰见,虽怕坏了店里的名声,却也不敢加以阻拦,唯有立即跑去后堂寻掌柜前来出面做主。
“敢、敢问这位官爷,这状元楼里究竟是出了什么大案子……又为何将我等皆困在此处,不允离去?”又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壮着胆子上前问道。
他身旁的同伴也面带谨慎地问:“该不是同反贼……有关?”
近来城中最令人不安的莫过于白莲教余孽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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