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自然也‘不敢’明晃晃地去得罪他们。
所以他并未在折子上署名。
且还让冯霁雯临摹了于敏中的笔迹。
说起来,这做法还挺丧心病狂的。
“不得不说,这金简单单只是一条贪污受贿的名目,罪状也真是够多的,足足写了十页余,我手都酸了。”
“那我给夫人揉一揉。”
夜雨沙沙,越发衬得室内温馨。
……
549 离间
早朝罢,金简避人耳目却形色匆忙地去了景仁宫。
今日早朝,皇上命高云从当众宣读了一道折子——一道弹劾他的折子。
折子里无所不尽其祥地罗列了他以权谋私的诸多罪状,甚至连他身居何位于何时收受了何人的何种贿赂都罗列的一清二楚!
龙颜大怒之下,皇上将那折子重重地摔向了他。
他跪在金銮殿中吓得魂不守舍,冷汗如雨。
虽在他竭力冷静的辩解之下,天威稍缓,并未将他立即收押,而是暂交由了都察院稽核,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折子里所述无一为假,若真要去查,那他被收押甚至定罪都是迟早之事!
不说旁的,单提他前年被任命为钦差远赴苏杭监修堤坝之时从中贪墨一事,若被证实,那皇上便有可能会砍了他的脑袋……
“可知是何人递的折子?”
嘉贵妃已早早得知了早朝上所发生的事情,眼下见得金简急得几乎坐不稳的模样,自己固然嫌弃的想要皱眉,可内心却也同样地烦忧不已。
“定是于敏中!”金简声音压得很低,却愤愤地说道。
嘉贵妃听得眉心一跳。
“你如何会怀疑他?”
她分明听说那是一道匿名折子。
而如此关头,嫌疑最大的莫过于和珅——
“前些日子他找到臣,求臣助他将其子于齐贤买凶刺杀和珅的罪名洗脱,臣未答应,劝他明哲自保,他便愤然离去了。”金简脸色阴沉地道:“却没想到,他竟然出卖了我们!”
“那也不足以就此下定论。”
“可那道折子虽未署名,其上的字迹却分明是出自他手!”金简看着嘉贵妃,道:“还有,娘娘不妨细想一番——臣暗下曾与何人有过往来,所知最多最细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即便如此,也有可能是和珅让人仿写,欲在将你绊倒的同时另使了一出离间计。”嘉贵妃心思缜密地分析道。
然而这些日子以来金简对于敏中‘成见已深’,此时立即摇头就道:“可臣与他共事多年,虽只瞥了一眼,却也绝不会认错他的笔迹!况且自那日臣拒绝了他之后,他明里暗里皆没少表现出不满之意,平日里做事也是半推半拖,早已不比从前那般尽心了——”
末了,又说道:“再者,娘娘可有想过和珅为何至今都没有定于齐贤的罪名,只将他关押在刑部地牢吗?”
听到此处,嘉贵妃的脸色适才微微变了变。
“你是说,和珅拿于齐贤胁迫于他?”
“定是如此!兴许除此之外,还许了他重利也未可知。”金简重重地冷笑着说道:“而若他不肯答应,和珅又岂会留于齐贤到今日?”
没人会相信和珅是心慈手软,或是诸事繁忙一时将此事给抛诸脑后了。
嘉贵妃的眼神逐渐蒙上了一层冷色。
“依照臣来看,娘娘应当趁早将这临阵倒戈之人给除了。”金简神情坚决狠辣地说道:“此次臣之事,还不知当如何解决干净,娘娘万不可再让他捅出更大的篓子来了。”
嘉贵妃目含讽刺地看了他一眼。
“现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除去了于敏中,又当由何人顶替?”
“可总不能任由他为和珅所用啊……”
“这是必然。”嘉贵妃打断了他的话,眼底的神情冷得像结了霜一般,“只是眼下他尚可一用,待渡过此次险关,再除不迟。”
“那娘娘的意思是?”
“人是要除的,却暂时还轮不到他。”
先将二人之间的联系就此除去便是了。
……
两日稍逝。
夜如泼墨,和珅方才自宫中折返。
皇上留他在养心殿帮着筛看了各地方府送来的折子,依大小急缓逐一区分开之后,以便方便皇上查阅,又将各个折子里的摘要、该议的议、该准的准,皆一目了然且细致地给批注清楚了。
后来皇上起了诗兴,他便又多陪了一阵子。
不觉间,待出了养心殿,外面的天色都已黑透了。
回到霁月园时,得知冯霁雯久等不到他回来,已先行用了晚饭,说是等他回来了再吩咐厨房做些热乎的饭菜。
和珅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下人去了厨房安排,他则不做停留地回了琉璃阁内。
“太太可在房中?”
带着小仙小醒两个丫鬟守在外堂的秦嫫答道:“在呢,太太用罢晚饭便回房了,先前让丫头取了笔墨进去,道是不想被打搅,便叫丫头们都出来守着了。”
和珅知她练字时一贯是不喜欢被打搅的,却不知她今日怎么没去书房练字,反而取了笔墨回房中。
抬脚进了内室,有一股淡淡的寒兰香穿入鼻间,使人不觉心旷神怡。
目光在房中搜寻了一刻,便定在了桌边的那道身影之上。
但见她坐在椅上,却是趴在桌边的。
他放轻了脚步来到她身旁。
方才见她如此,本就疑心她是睡着了,走近了瞧,果然见她歪着脑袋枕在一条胳膊上,双眼闭的十分‘安逸’。
他已有些日子未见她睡得这般熟了。
接连多日,夜间醒来,甚至见她睡时的眉头都是微微皱着的。
而再看她手边的纸笔,只见纸上密密麻麻地一行挨着一行,全然不是在练字的模样。
他将纸掂了起来细看。
“……”和珅摇头无声失笑。
这上头写的一件件、一条条,竟都是他同她说过的有关接下来的策划与预测,甚至还有一些随口之言。
她这是恐自己记岔或是记漏了,会影响了他的布局?
可这写着写着便睡着了的大意模样,就不怕这纸上的内容泄露出去么?
和珅自顾在心里玩笑了一句,却是十分心疼她这连日来的不得放松。
他满眼宠溺地将人从椅上打横抱起,缓缓来到床边。
而即便他的动作已经极尽小心,却还是在即将将人完全放下之际,惊醒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转醒,见是他,就声音沙沙地道了句:“爷回来了……”
和珅笑着“嗯”了一句,将右手手臂自她脑后抽了出来。
550 怪事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先前是在桌边不慎睡着了,顿时清醒了大半,紧张地问:“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全,怎能抱我?”
将她喊醒便是了,逞什么能啊。
和珅握住了她要卷起他衣袖察看伤势的手,温声道:“无妨。”
另一只手扯过锦被,覆在了她的身上。
醒了神的冯霁雯却坐了起来,看着他问道:“爷还未用晚饭罢?”
见她前一句在担心他手臂上的伤势,后一句又问及他的温饱,望着眼前人,和珅只觉得心下被暖的十分熨帖,眉眼间不觉又多了几分令人失神的温柔,看着她道:“厨房已在备饭了,你且先安心歇下。”
冯霁雯却吞回了一个到嘴边的哈欠,摇着头道:“不急着睡,我还有一件事要跟爷说呢。”
“哦?”
“今日那彦成派阿六寻到刘全儿,给我传了个不知从何处听来的口信儿。”
听着是她那个对她存有‘觊觎之心’、还曾为将她从自己身边拐走而布了一通堪称周密的局、差点儿就把人给哄到江南去了的远亲表哥,和珅不觉就带了一丝醋意在其中:“是有何事?”
冯霁雯满心正经,也没留意到他的个人情绪,自顾自往下说道:“不知他是从哪个时常出入烟花地的友人口中听来的小道消息,说是什么竞芳楼里的一位姑娘有了身孕,五六日前被楼里的妈妈给打发了出去——”
有了前面的话,和珅心知这必当不会是无意义之事,便留了神细想,而稍一品,就觉出了异样来。
“何故要赶出去?”
做这等营生的,手里头的姑娘便是摇钱树,即便真出了什么差池,有了身孕,也该是悄无声息地去小留大的才是,果真如这般动辄便将人打发了,且不说生意做是不做了,单说打发出去之后的麻烦也是无穷尽的,于楼里的名声而言无疑是极坏的。
“这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听说已有五六月之久,已是瞒不住了,这个月数真再擅动,稍有不慎,想来闹出人命也是有可能的。”冯霁雯说着。
和珅眯了眯眼睛。
因此闹出人命?
青|楼里的老鸨可没几个有这等心怀善念的顾虑。
所以这姑娘之所以会被打发出去,依他看,十有八九只怕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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