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可尚未来得及退出堂外,忽然又被冯霁雯给喊住了。
“你且等等——”
“太太还有什么其它吩咐?”
冯霁雯皱了皱眉,手持着刚翻开一页的账簿,看着他问道:“这份小库房账簿中所列之项与之前出入甚大,你可是弄错了?”
这是嫁妆库房的清单。
她先前虽也记得不仔细,可单单是黄金便多了足足三千两,如此之大的数目,她想不留意都难。
再有许多珍奇的珠宝和玉石摆件儿,亦是她之前在自己的嫁妆中见也不曾见过的。
刘全却是低了低头,笑着答道:“回太太,并没错儿的。太太所指的出入,应是从府中库房移过去的数目。”
自府中库房移过来的?
冯霁雯不解地问:“既是府里的东西,作何要往小库房里送?”
“这是大爷的意思。”刘全道:“大爷说,之前府中光景不济,从太太的嫁妆中挪用了不少钱资,本就允诺过来日要填回去的——再者,当初迎娶太太过门之时,聘礼微薄,眼下公中有了存余,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先给太太慢慢补上。”
冯霁雯闻言不禁愣了愣。
她眼前忽然闪过当初和珅送去的聘书上,写着的那行赏心悦目的小字,大约是——家中不景,如此薄礼实为委屈贵府千金,待他日,必当百倍弥补。今次立以此书为据,决不食言。
当时她还看罢还在想,好好地一封聘书,怎就被他写成了一张借据。
只是并未曾如何放在心上,更不曾想过要他来日弥补。
反倒眼下他这般实践,显是从未忘却此事的重视态度,倒叫她的心境一时颇为复杂。
他表面看似八面玲珑,官场之上更不乏有人评价他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张嘴皮子溜极,却从未落下错处把柄,实为一个大写的狡猾。
可唯独,对她承诺过的事,哪怕只有他一人记得,他却也不曾食言过。
“这些都是宫里赏下的东西,非比寻常之物,该是妥善保存才是,留给我反倒无用,且挪回去吧。”冯霁雯回过神来之后,对刘全吩咐道。
刘全却也是个滑头,并未立即答应下来,而是道:“……此事奴才还得问一问大爷的意思,待大爷准允之后,奴才再行照办,太太看这样可好?”
冯霁雯只得点头。
刘全这才退下。
“人都说早年贫寒之人,日后即便是发了家,待人接物之上留有的戒心却也要比寻常人重上许多,可奴婢瞧着,大爷待太太却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秦嫫在一侧笑着说道:“大爷既有此举,太太又何须非得同大爷分得如此清楚?到底是夫妻俩,是一辈子都要结伴而行的,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亲近的关系了。”
冯霁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秦嫫这段时日大约也看出来了,英廉府一事非是和珅不肯帮忙,而是她不肯让和珅插手。
真正情深意笃的夫妻之间,兴许是无需细分彼此的,可她与和珅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寻常夫妻。
但这些,她皆无法向秦嫫言明。
唯有转开了话题说道:“今日二爷刚回来,晚饭不可马虎了,得早些吩咐厨房准备着。还有,今早大爷不是说要请两位先生同聚吗?刚好一并于今晚安排了,且当给二爷接风洗尘吧。”
……
天色临昏前,阿桂府派人送礼上门,名为‘祝贺贵府乔迁之喜’。
除贺礼外,一并被送来的还有一盒子糕点——说是章佳吉菱亲手做的,特地让下人捎给冯霁雯尝一尝。
糕点是有,可字条也有一张。
是那彦成在催促冯霁雯及早做决定。
冯霁雯将字条卷起,投入香炉中。
小仙的脸色有些犹豫反复,还有些着急。
“太太当真打算听从那彦成少爷的提议吗?”内间中只有主仆二人,她却也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
冯霁雯未来得及回答她的话,就见小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太太,刘全儿方才派人来说大爷在前院吃醉了酒,醉得厉害着呢!您快去瞧瞧吧。”
491 一再退让
冯霁雯一听就站起了身来。
腿上的伤都还没能好全,日日还得吃着药,且又是在自家,而非是身不由己的酒场,怎还能吃醉了?
她带着丫鬟便往前厅去。
待出了内院,穿过小花园,恰巧遇着了刚自前厅回来的丁子昱和钱应明。
“太太——”
这回在前头朝她施礼的人非是丁子昱,而是钱应明。
“丁先生这是吃醉了?”冯霁雯看着钱应明身后被两名仆人搀扶着的丁子昱,有些诧异地问。
丁子昱吃醉酒,这要比和珅吃醉酒来得更让她意外。
这位先生平日里滴酒不沾,哪怕是在饭桌上最多也只是小酌一杯,多则两杯,再多便要以茶相代了。
今日怎会醉成这幅模样?
钱应明道:“听闻是他家中兄长出了事,想是心中存郁,人就易醉了些。”
丁子昱父母早逝,是有一位兄长在的,只是这位兄长似乎不大厚道,早年便将丁子昱赶出了家门。
前些日子她还听闻此人曾上门找过丁子昱,似是为借钱给妻子治病,丁子昱想是无法释怀,故而并未同意相见,此后之事便不得知了。
想到这些,冯霁雯便也了然了。
遂向小醒吩咐道:“待会儿让人给丁先生送碗醒酒汤过去。”
小醒应下。
冯霁雯正待抬步之际,却听得钱应明问道:“英廉大人一案,不知太太可查到什么新的线索了?”
听他发问,冯霁雯的眼神微微动了动,道:“暂且没有。”
钱应明不知信是没信,只又问道:“可有钱某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冯霁雯笑了笑,道:“多谢钱先生好意。”
听她言辞模棱两可,钱应明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只有道:“若是有,太太只管开口——钱某就先回去了。”
冯霁雯点头。
钱应明带着吃醉酒的丁子昱和两名仆人就此离去。
冯霁雯在原处站了片刻,却是转头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长长的甬道两侧石灯散发着的光亮,于夜色中,恍若一条缓缓游走的长蛇。
“太太您看什么呢?”见她站着不动,小仙轻声问道。
冯霁雯摇了摇头,未语。
主仆三人接着往前厅行去。
和珅确实吃醉了,且大有醉得不省人事的迹象。
待将人扶回了琉璃阁之后,整个人便倒在了榻中,再扶不起来了。
冯霁雯拿热帕子给他擦了手和脸,又强喂了一碗醒酒汤下去,直是在一旁守了大半时辰,方才见人隐约有了些许意识。
“夫人。”
他刚睁开眼睛,便唤她,仿佛怕找不到了一般。
冯霁雯就坐在软榻边的鼓凳上,闻声抬头应了一句,忙问他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和珅侧着脸看着她,摇了摇头。
“好端端地,怎会醉成这个样子?”
“没觉着喝多少,不知怎么就倒下了,也是怪事。”和珅冲她一笑,语气轻而温和。
冯霁雯听得有几分哭笑不得。
和珅也笑了笑,静静地看着她。
他一双微醺的眼睛里不比往日的清醒与深邃,而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让人看不真切其中藏着什么。
冯霁雯本想与他说一说今日福康安之事,可见他这般恍恍惚惚,似醒非醒的模样,便搁下了,只道:“爷且歇息吧,若夜里觉得哪里不舒服,喊丫鬟进来就是——我便也先回房了。”
自和珅回京之后,无论是在老宅,还是搬来了此处,二人仍是分房而眠。
只是秦嫫将丫鬟们的嘴巴封得极牢,故而府内倒是没机会起什么风言风语。
听她要走,和珅一手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
刚起身的冯霁雯见状忙去扶他。
猝不及防之下,却忽然被他猛地一把拢进了怀中。
鼻尖撞上他的胸膛,淡淡的酒气随之钻入口鼻之中,令她有着短暂的恍惚。
“夫人对我,可当真是丝毫情意都不曾有过?”他低声问,声音苦的竟有些发哑。
这声音似一股有形的力道一般,将冯霁雯一颗心都紧紧揪了起来。
她未回答他的话,可心中的答案早已分晓。
“若说半点没有,我不信。”和珅自顾自地说着:“我分明不会看错的……”
片刻后,将头往她颈窝处的青丝中埋了埋,却又有些动摇地道:“也兴许是不慎看错了吧。”
他已是不确定了。
“若果真如此,我便也不强留夫人了……”他仿佛身处梦中一般,声音低至不可闻,语气中的苦涩之意却浓得化不开:“和离之约,我大可与夫人履行了便是。”
他这是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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