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回来?”
金简眼中一派眼神,豁然自椅上起了身道:“她还有脸让金家派人去接吗!”
“老爷,这其中必有误会啊……您怎能还未弄清事实真相,便也如同那些外人一般将过错尽数都推到咱们女儿身上?”尤氏皱眉道:“纵真是月儿所为,必然也是事出有因!那些人算是什么东西,竟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同咱们作对!”
语毕又看向金简,道:“老爷,这些都是后话,如今还是先将月儿……”
“啪!”
她话还未有说完,便遭金简甩来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尤氏不可置信地愣在当场。
下人们都还在,老爷竟如此不顾体面地对她动手!
尤氏带来的一名丫鬟在堂外得见此状,吓得脸上血色尽褪,忙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廊下,小跑着往前院的方向去了。
不多时,金亦禹便闻讯赶来。
此时金简正怒不可遏地质问道:“先前我早已叮嘱过你,勿再让她擅自出门,可你呢?全当成是耳边风了!现如今她闯了这样的大祸,你满意了?”
尤氏帕子捂住半边脸颊侧头低头抽泣,边道:“她到底还是要嫁人的,哪里能成日闷在家中?时日一久,谁还能记得她那些美名?我又哪里能料到会出这等事端……”
“嫁人?她如今是什么光景难道你不比外人清楚吗?我看你真是要老糊涂了!”
“父亲母亲。”
金亦禹上前行礼,路上已听丫鬟言明前后经过的他低声劝道:“家中有事自当解决,动怒非是上策,母亲亦是挂心月儿心切,还请父亲勿要与母亲计较。”
“我做事,不必你们来教——”金简沉声道:“若非是当初你们执意相劝,我未能下足狠心将她送走的话,又何至于有今日之祸!现如今你们可知外人会如何议论她,又当如何议论金家上下!我们金家祖祖辈辈的脸,都要被她给败尽了!”
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孽障般的女儿!
“老爷……”
有家丁垂首走进堂中,小心翼翼地禀道:“景仁宫中来了人传话儿,说是嘉贵妃娘娘请老爷进宫一趟。”
尤氏听得脸色一变。
有了前车之鉴,嘉贵妃如今让她很是畏惧。
这个时候请金简过去,必然是与月儿今日之事有关……!
“老爷,这……”
她忍着方才挨了一记耳光的屈愤,不安地看向金简。
“行了,都不必多说了!”金简打断道:“待她回来之后,命人仔细看管,在我回来之前一步也不许她离开清蕖院!”
语毕,未再给尤氏多说一字的机会,便带着随从大步离开了正堂。
“母亲。”
金亦禹安慰道:“父亲亦是一时情急才会如此,您也莫要过于放在心上。”
“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尤氏摇着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道:“但我看你父亲这回是真动了怒了,你姑母此时召他入宫,想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待他回来定是要发落月儿的,到时你可千万得拦住他,好好地劝一劝啊……咱们这个家里,如今也只有你的话,他才能听得进去些了。”
说话间,握住了金亦禹一只手,哽咽着道:“你妹妹她年纪小不懂事,就算真做错了什么事,也是可以原谅的,再加上她又……受了那样常人难以想象的委屈,心里头必然也苦着呢,你做兄长的,可得多护着些才行。”
金亦禹听得心底泛酸,可仍是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尤氏的手。
“母亲,这两日我需外出一趟,这些事情便等我回来之后再说吧。”
“……”尤氏一怔。
“儿子告退。”
“禹儿!”
未有理会身后尤氏的阻止,金亦禹跨出了正堂。
堂外雪势渐大。
他一路疾行,脚下却漫无目的。
他觉得压抑极了。
半个时辰之前,他便听闻了香山枫会之事。
那时他便在想,月儿做下这些事情,兴许能瞒得过母亲,瞒得过他,可当真也能将父亲瞒得一丝不漏吗?
依他对父亲的了解,必然是瞒不住的,至少不可能瞒得严严实实。
所以父亲必然从很早之前就隐约对月儿所做之事有所觉察了。
所以今日才会连月儿的面都不曾见着,便如此笃定消息的准确程度。
只是大约他一直认为只要月儿能给金家争光,他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月儿固然有错,甚至一错再错不知悔改,已然不值得他人怜悯原谅,可难道父亲乃至他们整个金家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月儿眼中只有虚名,父亲眼中唯存利益二字。
母亲多年来盲目溺爱,纵容无度,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正为了月儿好!
这个家……究竟还算是什么家?
金亦禹脚下越走越快,手掌紧紧攥起,胸口处憋闷得仿佛要爆炸窒息。
……
冯霁雯刚回到英廉府中,便被告知靳霖先生请她去外院平日里冯舒志上课所在的外书房说话。
冯霁雯身披着厚厚的灰鼠毛镶边儿裘衣,头上罩着兜帽,走在雪中,问仆人:“祖父也回来了?”
“回姑奶奶,老太爷跟小少爷还未有回来。”
冯霁雯点头。
原来是靳先生独自一人先回来了。
她来至外书房之时,得见两扇门皆洞开着,窗竟也未关,任由冷风往屋子里灌,直吹得书桌上的书卷都哗啦啦地直翻页儿,不由感慨这老人家的身子骨儿真是健朗的没话说。
“靳先生。”
她朝着站在窗前的靳霖行了一礼。
“今日之事,倒是被你料得一丝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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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更~(未完待续。)
414 ‘脱手’
从作下那首诗开始,冯霁雯似乎便料准了金溶月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举动。
“她心性如此,并不难猜。”
冯霁雯说道。
“起初我还不信亭之当年之事是她暗中构陷。”靳霖板正的面孔上带着一丝冷意,“可得见她今日之态,方知这世间人心之险恶,竟与年纪长幼没有半点干连。”
不愧是金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只是如今还拿不出证据来。”冯霁雯看向靳霖问道:“靳先生可见过刘大人了?”
伊江阿探听来的消息,向来可信,但他的消息网也有着需要遵循的规则,故而这些与刘家非亲非故的人是绝无可能会站到明面上作证的。
所以证据,还是得自己找。
而对当年之事了解最清楚的,无疑是刘家人。
不料靳霖想也不想便道:“见他们如何?”继而冷声道:“当年亭之出事,若非是他们不问青红皂白便责罚怪罪于她,亭之兴许也不会生出轻生的念头来!”
彼时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足够可怕了,更遑论是家人的不信任。
那时亭之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哪里能承受得了这些!
想到这些,靳霖便气得发抖。
他无子无女,唯将刘亭之视为己出,这些年来,每每想到她出事之时自己远在他乡,未及照看,便觉愧疚至极。
偏生出事之后,刘家似将此事当作了忌讳不愿再提,他悲愤之下,又因徒弟离世而心灰意冷之下,离京一去数年未回。
时隔至今,再回到京中,不料却遇到了似对当年之事有所了解的冯霁雯。
忽如其来的线索,让他重新起了为刘亭之洗脱不堪之名的念头。
但刘家人,他却是绝不想再见的。
冯霁雯闻言劝道:“想要证明刘小姐清白,必然要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若单靠先生一人之力,只怕极难。”末了又道:“刘大人与刘夫人晚辈也曾见过数面,依晚辈拙见,刘家书香门第,对此事必然是忌讳的,当年之举只怕也是迫于无奈而为之——刘小姐过世,于他们而言定也是极难接受的。”
想来他们也不曾料到刘亭之会以这种刚烈决绝的方式来了结这一切。
靳霖听罢冯霁雯所言,冷笑了一声。
“你言下之意是让我与刘家一同详查当年之事?”他讽刺地道:“他们只怕会认定我在多管闲事!”
见他对刘家成见已深,冯霁雯也不多劝。
只是这厢刚在心里念了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系铃人’便真的来了。
“刘家公子前来求见靳先生。”
有家丁前来通传道。
“不见。”靳霖想也不想便皱眉说道。
“先生——”冯霁雯语带劝阻之意,继而向那家丁问道:“刘公子可言明来意了?”
“刘公子道是奉了刘大人之命,特来请靳先生过府一叙。”
靳霖闻言眉头皱得当即更深了。
“我跟刘家人无话可说!”
“到底是旧识,先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此不问缘由相拒,恐怕会失了体面吧?”冯霁雯在一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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