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小茶疾步走来,道:“姑爷让人送了这个过来——说是可以缓解腰痛的。”
“送东西的人呢?”小醒见她独自一人走进来,便问道。
“是个丫鬟,把东西留下就走了。”
小仙则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药瓶,打开嗅了嗅,似是药酒,却又同寻常的药酒气味有些不同。
“姑爷可真是有心,百忙之中在前厅招待着宾客,竟还能分心挂念着姑娘的腰伤……”一瓶药酒,将小仙收服的十分彻底,当即便跟着小茶一起将和公子改口称作了姑爷。
冯霁雯也暗忖此人心思缜密。
她虽腰疼的厉害,但自认礼数上并未留下什么可圈可点的纰漏,他竟也能注意得到她腰不舒服?
只是这瓶不知名的药酒当真是效果极佳,小仙刚为她揉上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腰上那种酸麻的疼痛感便得以了极大的缓解。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时间便也不算太过于难熬了。
尤其是在和珅还命人专程送了丰盛的饭食过来……
望着到底是将盖头半撩了起来,坐在桌前认认真真吃饭的姑娘,以及在一旁为她布菜的小仙,小醒忽而有些担忧起来。
原本还担心姑娘嫁过来会受委屈,那位长得极好看的姑爷不是个知冷暖的人,可眼下这会儿功夫又是送药酒,又是送吃的……她简直是觉得有些过火了。
一个不爱守规矩也就算了,偏生另一个竟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人。
真是令人头疼……
小醒不住地摇头。
嘴边却也只能无力地劝道:“姑娘,您还是少吃些吧……”
饿了一整日的冯霁雯哪里还听得进这些。
她原本是要守着规矩来的,可这家的主人既都不守了,那她还守个什么劲儿?
能不亏待自个儿的身子就不亏待,这可是她重活一辈子的头等原则。
腰不疼了,肚子也填饱了,冯霁雯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外间天色渐暗。
“外头来了那么些公子哥儿,只怕晚上有得闹了。”想到满人那些五花八门儿闹洞房的风俗,小仙略有些担忧。
可和珅回来时,却是孑然一身,甭说是闹洞房的公子了,身后就连个随行的小厮也没见着。
似还是洗漱后再过来的,身上并无半点酒气。
他行入新房之时,冯霁雯已恢复了那副端庄的姿态,蒙着盖头好整以暇地坐在铺着大红绣鸳鸯戏水图被褥的雕花架子床床沿边。
浑然就是一位静静等了半日,只等着新郎官来揭盖头的新娘子。
哪里像是中间不仅大快朵颐了一顿,还趴在床上撩起了嫁衣让丫鬟拿药酒揉过腰……
偏生这些皆是新郎官心知肚明,且一手促成的。
和珅含笑着取过崭新的棕红秤杆挑起冯霁雯头顶上的流苏盖头。
精致梳妆后的少女容颜很有几分惊艳的味道,肤色细腻白净宛若上好的羊脂玉,一双点漆眸尤为动人。
和珅微微笑着抬头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髻。
冯霁雯抬起头来看他,正得见他亦正含笑望着自己。
烛火映照下,年轻人清俊的五官较往日更显温和,深邃的眸中笑意深浓,令人一眼望去便足以深陷其中,与之共感欢喜。
冯霁雯没有多看那双满载着笑意的眼睛。
他则收回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来,转而在自己脑后摸了摸。
秤杆揭盖头寓意着称心如意,抚头发则是白头偕老之意。
喝完合卺酒,吃完英廉府那边送来的子孙饽饽,点了长明灯,规矩便算是全了。
卸下沉重的旗头与诸多首饰,冯霁雯被丫鬟伺候着洗漱更衣。
着一身大红色中衣再度回来新房中的冯霁雯,望着坐在床沿边那俊美如铸的少年人,忽才发觉眼下有一个问题急需解决。
今夜,怎么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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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相公?
二人虽在一开始就约定了这场亲事有名无实的本质,但自当日约定后,便并未于私下再行见过哪怕一面,故而关于要如何对这所谓的有名无实进行实施,却是未有进行过任何具体商讨的……
“洗漱好了?”
见冯霁雯在丫鬟的陪同之下回到房中,和珅抬起头来含笑看向她。
冯霁雯点头“嗯”了一声,借机向他传达了一个眼神过去。
似在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和珅笑了笑。
遂不做耽搁地看向两个丫鬟,开了口。
“夜深了,我与夫人要歇息了。”
冯霁雯闻言瞠目。
小仙当即便闹了个大红脸,小醒倒还好,只向冯霁雯询问道:“太太可需奴婢等留一个下来伺候着?”
……这一称呼跟着某人改的也不可谓不快……
而所谓的伺候,显然也是别有深意在。
这丫头不愧是出了名儿的“沉稳老练”……
气氛使然,冯霁雯面颊微红了一瞬,当即便打发了道:“不必了,你们且都出去守着吧。”
那人方才所谓的“要歇息了”,自然不会是字面上的意思。
八成是有话要跟她讲。
让这些不知情的丫鬟们出去,自然才方便开口。
小醒看了她一眼,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见冯霁雯一副“我意已决”的模样,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躬身应了声“是”,遂带着小仙行了出去。
片刻,门从外面被合上的轻响便传入了冯霁雯的耳中。
燃着花烛的新房中一时安静备至。
冯霁雯在铺着大红桌布的喜桌旁坐了下来,望着坐在床沿边没有开口的和珅,问道:“和公子要对我说什么?”
对方口气平静温和地道:“夫人劳累了一整日,不妨早些歇息。”
冯霁雯:“……”
她内心凌乱,脸上则是大写的:“所以呢?”
对方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既没有再多说的打算。亦没有起身离去的迹象。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的凝结着。
冯霁雯半分摸不透他的想法与行径,为了将情况掰扯清楚,只得主动开口问道:“歇息是必然的,但依和公子之见。下榻之处分别要如何安排?”
分别二字,用的不能再巧妙。
和珅又笑了笑。
“新婚之夜,我若自新房中抬脚离去,传了出去,只怕会令外人生疑。于夫人日后在家中立威也多有不利。”他的口气像是在解释安抚。
冯霁雯嘴角一抽。
道理她都懂,可这话是意思是……今夜要同房而眠了?
她尚且来不及再往深处去想,便见和珅站起身来,走向了床帐后那扇用以更衣的山水墨图屏风后——
再出来时,怀中赫然多了两床被褥。
冯霁雯就这么看着一身大红喜袍的新郎官儿在床前将被褥铺好,打了个十分利索的地铺。
“当日既与夫人有过约定,便绝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他笑着与冯霁雯讲道:“时辰不早了,夫人早些安歇吧。”
他张口闭口一个夫人喊的不能再自然,仿佛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称呼而已。
冯霁雯回过神来。
原来他是早有安排的。
新婚头一晚便分房睡,传出去确实有些棘手。
这么安排。似乎确是最为妥当不过的了。
想通了这一点,冯霁雯也不多说什么矫情的无用话,道了句“如此也好”,便自椅上起了身来,道:“那和公子睡床,我睡地铺。”
和珅愕然了片刻,确定了一本正经的冯霁雯绝不是在同他开玩笑之后,忍不住失笑了出声。
他鲜少会有这么愕然的时候。
“夫人说笑了。”他忍着笑摇头道:“这地铺自然是由我来睡——怎有让夫人下嫁头一晚便委屈睡地铺的道理?”
这姑娘当真有意思的令他意外。
堂堂一个二品大员府中出身的嫡长女,怎么半点儿也不见贵女身上该有的娇气?
竟然理所应当的认为该睡地铺的人是自己。
退一万步讲,他好歹是个爷们儿……让媳妇儿睡地铺他睡床。这像话吗?
殊不知,冯霁雯脑袋里想的并不是男女之间的不平等区分,而是自己为客他为主,怎好‘鸠占鹊巢’‘喧宾夺主’?
“别的不提。单说夫人腰伤未愈,如今天气尚寒,若再睡在地铺上受了寒气,来日我要如何向太岳父交待?”和珅并未留给她出言拒绝的机会,便坐了下去,先行‘把位置给占了’。
这分明是有些无赖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却是说不出的斯文优雅。
“……”冯霁雯见状也不再坚持,只得道:“那便委屈和公子一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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