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重景帝认为太子祁昭没什么帮手,祁昭只得一个妹妹,那就好好培养吧。
荣华公主从未想过,若有朝一日,没了父亲和兄长,她的身份和地位会有什么变化。
而她也从没深思过,皇位更迭究竟意味着什么。
经过了重景帝的怒骂,荣华公主恍然意识到了很多平时被她忽略的事情来。
她像是头一次认识鲁王一样,开始仔细回忆鲁王的性格和为人处世起来。
鲁王是先帝第三子,和太子同岁,性格豪放不羁,不拘小节,最喜走马章台,甚至还曾假扮游侠儿在东市的酒楼里和人打擂台,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
鲁王虽然在朝中没什么雅名,但也没什么恶名啊。
顶多一句鲁王年少,性格顽劣,喜欢胡闹罢了。
他喜欢和身份低微之人厮混,可他也没染上什么恶习,从不曾恃强凌弱,更别说扰民滋事了!
鲁王最出格的一次,也只是对着骑马游春的娘子们吹了几个口哨而已!
那时他还只有十五岁!
荣华公主越想越心惊,她此刻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鲁王明显是个聪明人,她竟从未看出这一点,甚至还主动帮忙牵线临川郡主的女儿……
父皇说的没错。
荣华公主面无表情地想,她就是个蠢货。
鲁王成婚后应该会被封出去,当年先帝给鲁王的封地在兖州,这可是好地方,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将兖州收回来,将鲁王改封到其他地方去。
荣华公主细细想来,怪不得鲁王想要取卢家娘子,鲁王估计心里也明白,他的封地恐怕会变。
若是他娶了卢家娘子,有改封为代王的广汉郡王撑着,就算换了封地,新皇也不会动他。
自己真是蠢。
荣华公主闭上眼,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突然开口:“如心。”
本就守在外面的如心立刻悄无声息地进来,她低声说:“殿下?”
“我饿了,用膳吧。”荣华公主淡淡说。
如心松了口气,膳房早就将公主的膳食端了过来,只是如心深知荣华公主的脾气,没有公主开口,她不敢贸然进入书房。
此刻听到公主传膳,如心连忙出去将一直温着的饭食端了进来。
荣华公主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她问如心:“卢大娘子那边用膳了吗?”
“半个时辰前就用了。”如心小心地看了荣华公主一眼:“卢大娘子听说您还未用饭,本打算再等等,奴婢大胆,让如意先劝着卢大娘子用膳了。”
荣华公主点点头,她露出一丝浅笑:“做得好。”
如心不愧是她用顺手的大宫女,查缺补漏做的极好。
“你用心做事,我明白着呢。”
荣华公主夸赞如心,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碗乳酪酥:“这个赏你了。”
如心心中惊讶,面上连忙笑起来:“多谢公主赏。”
伺候着荣华公主用完膳,如心让人撤了碗筷,又为公主泡了一壶热茶,见公主似乎打算看会书,这才无声地退了出去。
如心提着食盒回到自己居住的侧间,就看到如意正坐在床上笑眯眯地数着碎银子。
“姐姐回来了?”
看到如心回来,如意连忙三两下用帕子将碎银子包了塞怀里,迎上来帮忙提食盒。
“嗯,殿下刚用了膳。”如心打开食盒,取出那碗乳酪酥,她笑着说:“殿下心情似乎不错,赐了一碗子酥,你要用点吗?”
如意眼睛一亮,拍手称好。
只是下一秒她就噗嗤笑了,并从怀里拿出帕子包着的碎银子。
“殿下和那卢大娘子都挺怪的,明明似乎都心中有事,赏得却很大方。”
她摊开帕子说:“你看,拢共有十两呢!”
如心蹙眉:“这么多?”
宫中有品级的宫女一个月的月钱银子也不过二两,她和如意是伺候公主的大宫女,银子稍微多一些,也不过五两,这位卢大娘真是好大方。
如心问:“卢大娘子有说什么吗?”
如意想了想:“她问了公主用膳没,还问了公主是否要和她一起用膳,最后又问公主晚上是否会传唤她,然后就是些客气话,别的再没什么了。”
如心怔了怔,似乎也没什么?
如意利索地分出了一半碎银子塞给如心:“你且收着,若是担心那卢大娘子不妥,你我明日就换一换,你去看看那卢大娘子想干什么。”
如心默默点头,她提醒如意:“这几日伺候公主谨慎些。”
如意哦了一声,开开心心地开始吃乳酪酥了。
镇国公府。
谢宁看着门房送来的拜帖,眉心微蹙。
今日她和父亲去定国公祭拜老国公,刚给老国公爷上了一炷香,太皇太后的口谕就过来了,突然让她进宫觐见。
因不知何时出宫,镇国公就让谢宁出宫后直接回府。
谢宁回镇国公府时,镇国公还在定国公府没回来,谢宁刚进家门,辰叔就过来对她说,明远侯府送了帖子,让她注意一下。
刚开始谢宁还没在意,等拿到帖子一看,不由得面色微变。
明远侯赵明同样是统兵勋贵,镇国公回朝肯定要抽空和这些同僚们吃酒联络感情,谢宁本打算今日从定国公府回来后,就和父亲商量开宴的事。
只是谢宁手上这封帖子下方盖着的并非明远侯府的印,而是赵明赵侯爷的私章。
赵侯爷明显想和镇国公私下会面。
朝中出什么事了吗?
谢宁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原谅谢宁吧,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日父亲说的她可能会嫁入明远侯府的事了。
或者说谢宁还是有些自信的,太子是不会看着她胡乱嫁人的。
而明远侯府家没一个好男儿这件事,也几乎是全京城人家都知道的事。
她唤来辰叔:“辰叔,这帖子是不是有问题?”
辰叔抬眼看了看谢宁,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今日有人敲了登闻鼓,告了御状。”
谢宁瞪圆了眼睛,她以为这种事只会在戏文里才会发生。
“出什么事了?”
“有人状告敦煌郡守尸位素餐,将死囚李代桃僵,高价替换赎买。”
辰叔慢吞吞地说:“该死的那两个是赵侯爷以前的部曲,替死鬼被关入大牢,替死鬼的父亲状告无门,就来了京城,无意间遇到了早年被拐走的小儿子,一番感人肺腑的认亲后,小儿子替父告了御状。”
“小儿子被一普通农户收养,自小聪明伶俐,那农户咬着牙供着读书,如今已经成了国子监的学生,师从长孙大人。”
谢宁:“………………”
哇,这剧情真是跌宕起伏啊。
☆、说客
辰叔说完了,谢宁觉得自己仿佛听了一出戏。
还是狗血大剧。
她忍不住向辰叔确认:“真的不是赵侯爷得罪人了?”
辰叔嘴角抽搐,果不其然,任谁听了这件事,第一反应都是赵明得罪人了。
他摇头:“今天状子刚送到京兆尹,那小儿子被皇宫禁卫揍了五十军棍,关到京兆尹的牢狱里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谢宁顿觉为难:“辰叔,您觉得父亲会怎么做?”
辰叔歪了歪头,他看着谢宁,反问道:“大娘子怎么想?”
谢宁犹豫了一下:“那两个部曲既然已经脱离了主家,就和赵侯爷没关系了,不管是否和赵侯爷有牵连,赵侯爷最好当不知道,让京兆尹秉公处理即可。”
辰叔听后笑了笑,他提醒谢宁:“若是赵侯爷真这么做,将来如何继续控制安西军权?”
谢宁面色一变,她沉默良久:“原来如此。”
她想起了之前父亲说的西域不稳,再结合着敦煌郡突然出现替换刑囚一事,谢宁总觉得山雨欲来。
“赵明这个糊涂蛋!”
果不其然,等镇国公回府时,明显气的不轻。
谢宁默默上前给父亲奉茶,结果镇国公端起茶杯后看也不看,直接摔碎了。
砰一声,碎裂的茶碗碎片四溅开来,吓了谢宁一跳。
“老子居然被长孙老儿堵在了定国公府!!”
镇国公从没吃过这样的亏:“要不是晞儿在他那读书,他又有几分本事,老子非半夜去砸长孙荣家的窗户不可!!”
谢宁:“………………”
长孙荣是何许人也?
他是宣明帝提拔上来的宰相,又在重景帝手下干了几年,后来因劳累过度,身子骨撑不住了,就在六年前向重景帝告老。
重景帝允了长孙荣的致仕折子后,长孙荣也没回老家,而是住在了京郊云明山下,还开了一座书院,一边调养身体,一边教书育人,日子过的很是悠哉。
书院叫云深书院,取云深不知处的意思,书院招收学生不问出身,只看人品和学识,一时之间不少贫家子弟纷纷去云深书院学习,使云深书院声名大噪。
镇国公当年和长孙荣同朝为官,共同经历了两朝,关系不好不坏,属于面上认识,私下里却没什么交情。
等长孙荣退下来并开了学院后,长孙荣的名声越发清贵,镇国公的爵位再高,在读书人眼里也是泥腿子出身,所以两人之间没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