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传闲话的效率可是很高的,没几天就变成绿豆那丫头到处偷东西,村里几家丢的东西,都归罪到了绿豆头上。
便有性子厉害的婶子去骂绿豆,可是几家虽然丢了东西,却没有证据证明是绿豆偷的,绿豆抵死不认,又哭又闹了半天,结果虽然没有让绿豆赔什么东西,大半个村子却都知道了绿豆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
这年头女子的名声可是很重要的,绿豆才十来岁的小姑娘,就被全村人都传是个小偷,除非她以后远远嫁了,否则往后她一辈子都得背着这个名声了。
平日里跟绿豆玩的几个小姑娘,都被家人教训了一通,更是禁止她们以后再跟绿豆一起玩,生怕绿豆把自家闺女也带坏了,这其中就包括田小喜。
田小喜说完了这些,一脸愧疚地看着梅花:“梅花姐,不知道你家丢没丢过东西,绿豆还是我带了来学针线的……”
要不是她要学针线,那几个小姑娘也不会跟来,要是绿豆也偷过梅花的东西,那她也是有责任的。
出了绿豆这个事儿,她再来梅花这里都是一个人,连田小娟都不敢叫了。
梅花一怔,忙说道:“没有啊,我这屋啥都没丢。”
田小喜听了才略略放心,梅花又安慰了她好一会儿,田小喜才算放下了心结。
一旁荷花听了绿豆的下场,说不出来是好笑还是可怜。
她想起上次那个找自己打听吴明的中年女子,再想到绿豆的事,隐约觉得其中可能有关系,却又拿不准。
她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反正出了这事,绿豆以后也不会再来自家了,如果扳指的事是她传出去的,那么以她现在的名声,就算她再在外头说自己的那个扳指如何如何,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了。
总之,这已经是她想要的结果了,别的事儿她就不操心了。
自打正月出来,郑如松已经有小半年没回家了,这一回到郑府,自然先去给郑夫人那里问安。
里头早已得了消息,自有一群丫鬟接了出来,春莺亲自打起帘子,请郑如松进去。
郑如松进了屋,一见郑夫人便要拜下去:“娘。”
郑夫人赶紧扶他起来,拉了他在身边坐下,不住地问长问短。
郑如松是她最小的儿子,又有出息,她自然是极心疼的。
“松儿,几个月不见,你可是又长高了些,回头让人给你重做几身衣裳。”郑夫人与郑如松久别重逢,格外亲热,“你姑妈可好?端午节的时候娘让人给你姑妈家送了藕,那可是南方来的,你吃了没有……”
郑如松面色如常,一一回答着她的话,又问起郑老爷:“娘,父亲不在家么?”
郑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你在乡下住的久了,怎么忘了最近正是院试的时节,你父亲正忙着呢。听说今年新来的学官很是古板,你父亲他们少不得要辛苦几日。”
郑老爷虽然致仕在家,却因为名声在外,跟读书人有关的事情,都少不了要麻烦他前去主持。
正说着闲话,有丫鬟端了茶过来,一旁伺候的春莺接过茶盏,恭敬地递给郑如松。
郑如松见是春莺,神情不由得冷了下来。
春莺举了片刻,见郑如松没接,只当是他在跟郑夫人说话没瞧见,便想把茶盏放下,不料一抬头,便迎上郑如松冰冷的目光。
春莺吓了一跳,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时间进退不得。
郑夫人正跟郑如松说得热络,眼角扫到动作僵硬的春莺,眉头微微一蹙。
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又当着儿子的面不好斥责的,郑夫人只是略带不悦地说道:“把茶放下,你先下去吧。”
春莺松了口气,才要放下茶盏,却听见郑如松冷冷地说道:“姑娘这么大的面子,我可不敢喝你的茶。”
正文 第411章解围
春莺听了这话,越发心惊肉跳,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郑夫人不明所以,眉头越发皱得紧了。
一边是自己最得力的丫鬟,一边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这是出了什么事?
郑夫人顿了顿,说道:“松儿,这话从何说起?”
郑如松转向郑夫人,神情带了几分恭敬,却依然冷淡。
“她是母亲的人,原不该我说的,只是春莺骂了我的客人,这事儿传出去,不止对母亲名声有累,也让儿子难以见人。母亲向来治家有方,春莺做了这样的事,该如何发落,还请母亲定夺。”
他虽然才回府里,却是有心的,进了府就叫了几个门子过来问,那几个下人哪里敢得罪郑如松,见他问起田荷花的事,自然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郑如松听了,才知道荷花为什么对自己那么疏远客气,心下愧疚之余,不禁生出几分火气。
那个春莺就算是郑夫人身边得用的丫鬟又如何,到底还是个下人,居然也敢对自己的客人大呼小叫,百般羞辱,这不是连自己都没放在眼里吗?
以他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事儿背后是谁的指使,但是郑夫人是他的母亲,于情于理都不能责备,他便把气都撒在春莺身上了。
郑夫人听到这里,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不禁又气又怒。
气的是郑如松居然为了田荷花,一回来就冲自己的丫鬟兴师问罪,怒的是自己早已说过不许府里的人再跟郑如松提起,这事儿却还是传到了郑如松耳中。
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春莺,强忍怒气,说道:“松儿,你才回来,先不说这些……”
这件事毕竟是她授意春莺做的,自然不好发落春莺,可郑如松这么说了,她也不想儿子一回来就说这事儿,便想退一步,从长计较。
可是郑如松憋闷了许久的怒气,哪能被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娘,儿子虽然不管内院的事,却也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下人做错了事却不处置,以后便会有更多的下人犯错,娘主持家务多年,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郑如松咄咄逼人,郑夫人也不禁有些着恼。
“你这是什么话?你一去四五个月不回家,一回来便教训起娘来了?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郑如松起身,垂首说道:“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怕娘一时心软。”
母子两人互不相让,跪在地上的春莺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又不敢喊冤,又不敢求情,只顾着哀哀痛哭。
郑夫人被她哭得心烦,再看郑如松神情冷漠又坚决,越发心寒了几分。
以郑如松的聪慧,不可能猜不到春莺骂田荷花是自己指使的,可是他还是这么步步紧逼,明摆着是要跟自己对着干。
她越想越气,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好你个小子,为了田荷花那么一个野丫头,竟然跟我兴师问罪?娘真是白养了你了!”郑夫人骂了几句,忍不住悲从中来,拿起帕子擦拭着眼角,“娘还不是为了你好,怕你被那等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学坏了……”
郑如松身姿挺直,被郑夫人哭着数落,却一言不发。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他想不通,荷花是个那么聪明伶俐的姑娘,娘为什么就是看她不顺眼,还要让丫鬟当众去辱骂她?
看着不住地跟自己说田荷花如何不好的郑夫人,郑如松不由得想起了荷花。
听几个门子说,春莺骂的那些话很难听,可是荷花再见了自己,却一句怨言也没有,甚至连提都没提过一句,依然面色如常地跟自己寒暄,要不是田大强说漏了嘴,只怕到现在他还被蒙在鼓里。
可是荷花越是不抱怨,他越是觉得对不起荷花。
荷花做错了什么,只是来府上找他说话而已,却要受这样的羞辱!
郑如松想着荷花,越发觉得自己母亲不可理喻。
他不肯说话,可是满脸的倔强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郑夫人看在眼里,哪能想不到他心里其实是极不服气的,自然又是一阵抱怨。
可无论她怎么说,郑如松就是抿紧嘴唇,一句道歉服软的话也不肯说。
正僵持着,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七哥回来了?怎么也不早点儿跟我说!”
随着清脆的笑声,一个衣着华贵,面容秀丽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郑若云一进屋,便看见郑夫人擦着眼泪,春莺跪在地上哭得抬不起头,郑如松却站在一旁,神情紧绷。
她笑容一滞,不由得放缓了声音:“娘,这是怎么了?”
郑夫人见了小女儿,眼泪又涌了出来:“还不是你七哥,一回来就气我!”
郑若云看了看郑夫人,又看了看郑如松,陪着笑说道:“七哥向来孝顺,哪里舍得气娘呢?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什么误会,就为了一个乡下野丫头!”郑夫人正满腔怒气,跟女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云儿你是没听见他刚才说那些话,还想教训起娘来了。那个田荷花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护着!”
这最后一句,郑夫人是冲着郑如松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