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自己伤着还惦记着亲人,周氏眼圈一红,勉强笑了笑:“娘好好的,啥事都没有,荷花你身子不好,再躺会吧。”
荷花哪里躺得住,她满肚子都是疑问。
“爹回来了吗?”她这话一出口,就看见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你爹……”周氏犹豫着,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辞,“你爹已经回来了。”
田大强都回来了,怎么周氏娘几个还在邻居家待着?
杏花揉了揉鼻子,闷闷地说道:“咱奶不让爹进门,说要爹休了娘,才让咱们回家呢!”
“啥!?”荷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她才穿越过来几天,王氏这老太太已经接二连三地刷新了她的三观。
她激烈的反应让别人误解了,翠花赶紧扯住了她:“荷花别怕,咱爹肯定不会休了娘的!”
荷花听得出来,翠花虽然是在安慰她,可是话语里明显带着几分底气不足。
虽然田大强向来疼爱她们母女,但王氏可是田大强的亲娘啊,翠花也有点儿没把握。
万一爹真的休了娘,她们几个可咋办啊?
看着满面愁容的周氏,三个小姑娘齐齐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庆婶开口了:“嫂子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强哥不是那不讲情义的人,不会放着你们娘几个不管的。”
那边庆婶在不住地安慰着周氏,荷花则在绞尽脑汁地思索对策。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定王氏,可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荷花冷不丁想起来,立刻问道:“爷爷呢?他知道这事儿不?”
上次田根发一嗓门震住王氏的事,她还记忆犹新。
她就不相信,田根发会眼睁睁看着王氏这么作,就算真心要休了周氏,也不能偏偏挑在大年三十吧?
翠花拧紧眉头,回答了她的疑问。
“爷爷上午吃酒喝醉了,现在酒还没醒呢!”
完了,唯一的指望也没有了。
难怪王氏今天这么嚣张,合着是田根发喝多了不管事,任由她大过年的闹腾得天翻地覆。
几个人正对坐发愁,房门开了,田大强走了进来。
一看到那张铁青的脸,荷花就预感后果不妙。
正文 第026章不让回家
田大强一进屋,对上一屋子大大小小充满希冀的眼睛,在外头酝酿了半天的话竟然说不出来了。
好半天,他才对周氏说道:“小凤,带上孩子,咱走吧。”
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外头冷,给孩子们都捂严实点儿。”
庆婶觉得不对,问道:“大强哥,你这是要带嫂子和孩子们回去啊?”
田大强高大宽厚的背影僵住了,片刻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周氏虽然觉得不对劲,当着庆婶的面也不好多问,便张罗着给几个孩子都穿戴好了,走出了屋子。
东北冬日里天黑得早,外头不知何时刮起了风,寒风夹杂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吹得人又冷又疼。
荷花紧紧依偎在周氏身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走到田家院子门口,她们抬起头,看到的却是紧闭的院门。
“他爹……”周氏叫了一声,看到田大强的脸色,后面的话就咽了下去。
冰冷的寒风打着旋往裤腿里钻,荷花很快就冻得浑身发抖。
“爹,娘。”她忍不住叫道,“咱们啥时候进屋啊?我快冻死了。”
就她目前这个小身板,再搁雪地里站一会儿就冻僵了。
女孩天真稚嫩的声音响在风雪里,却像冰雹一样砸得人心口生疼。
“荷花。”田大强蹲下身子,替荷花挡住了凛凛寒风,“你奶奶不让咱们回家……”
成年男子的声音浑厚,却满是苍凉的无奈。
荷花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杏花也冻得够呛,一边跺脚一边说道:“那咱们先去庆婶家呗!”
不管怎么说,庆婶家毕竟有炉子有火炕,比在这冰天雪地里挨冻强。
黑沉的天色里,田大强的声音沉重又悲凉。
“今儿是大年三十,咱们总不能在别人家过年啊。”
可是不去别人家里,他们又能去哪儿呢?
一直没说话的翠花开口了,声音里满是悲愤:“爹,奶奶是不是让你休了娘!?”
到底是大了几岁,看田大强此刻的情形,翠花已经猜到了结果。
田大强紧紧搂着荷花,似乎是希望用自己宽厚的肩膀为小女儿挡住风雪。
隔着厚厚的棉袄,她感觉到田大强砰砰跳动的心脏,似乎充满了无尽的郁闷。
尽管不符合她此刻的真实年龄,荷花还是配合地缩了缩单薄的身子。
“爹,你别休了娘!我和姐姐们一定会好好孝顺爹和娘的。”她小声说道。
她的话就像导火索,引得周氏和翠花几个都哭出了声。
“爹,爹你别不要我们啊!”杏花哭得尤其撕心裂肺,“我以后一定听爹娘的话,呜呜……”
在一片哭声中,一个男孩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叔,婶儿,今天这事都是因为我……”吴明一开始说话还有些艰难,渐渐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大声说道,“我现在就走,叔叔婶子快带着姐姐们回家吧!”
这一天的事儿闹腾的,荷花差点儿忘了吴明了。
她吃惊地回过头,还没等说话,就看见周氏一把拉住了转身要走的吴明。
“傻孩子,你说的这是啥话?”周氏擦了擦眼角,把吴明小小的身影搂在怀里,“这么冷的天,你能上哪儿去?就算你要回家,也得等明儿天亮了,让你叔给你送回去。”
正文 第027章老屋
“家……?”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荷花看到吴明的小脸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我……我已经没有家了。”
一句话说出来,大家齐齐一惊。
周氏愣了片刻,试探地问道:“孩子,你是不是不记得你家在哪儿了?”
难道这孩子跟荷花一样,忘了以前的事儿了?
吴明摇摇头,漆黑的眼睛闪着倔强的水光:“叔,婶儿,你们别管我了,赶紧回去吧!”
他已经连累了田大强一家太多,不能再连累下去了。
“不行,这乌漆嘛黑的,你一个小孩子能上哪儿去?你叔把你从雪窝子里救回来,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冻死!”周氏死死拉着吴明,说什么也不放他走。
看着两人在雪地里一个扯一个挣,冻得直哆嗦的荷花彻底没了耐心。
“小明你傻啊?今天这事儿根本就不是因为你!”荷花使劲揉了揉冻得发痒的鼻子,不耐烦地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啊?我奶奶就是找由子要收拾我们呢!”
看着周围满脸震惊的亲人,荷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嚷了起来:“你们还不懂啊?奶奶说要休了娘,其实奶奶就是想把娘赶走,这样我们几个就能任她摆布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田大强和周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震惊。
荷花说得对,只要周氏不在了,荷花落在王氏手里,那还不是说卖就卖?
田大强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不发一言,转身离开了。
周氏愣了片刻,刚想张嘴叫他回来,却又颓然地摇摇头,领着孩子跟上田大强。
他们在院外站了这么久,如果王氏能开门,肯定早就开了。
杏花落在最后,她怔怔地盯着无声无息的房门,忽然使劲地吸了吸鼻子。
“爹,娘,二姐,你们闻到了吗?”她小声说道,“是红烧兔肉的味儿……”
昨天看着周氏洗剥兔子的时候,她还满怀希望地幻想着香喷喷的兔肉,而现在,她却只能站在院子外头,闻着兔肉的阵阵香气。
天完全黑了下来,村子中时不时响起欢快的鞭炮声。
一行人走在除夕夜的风雪里,脚步无比的沉重。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荷花觉得自己的脚都冻得没有知觉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一个破败的院子前。
“这是老屋,咱们今天晚上先在这儿对付一宿。”田大强闷闷地说。
荷花几个已经冻得说不出话,赶紧进了屋。
虽然没有了寒风,屋子里却依然冰冷刺骨,时不时有冷风从破烂的窗子里吹进来,冻得人直缩脖。
田大强先生了火,又捡了木头绊子进来,周氏则在屋子角落里搜罗了一堆稻草和破棉絮,给几个孩子围上。
火苗渐渐旺了起来,冻得麻木的几个人终于缓了过来。
田大强默默地出去,捡了更多的木头进屋,开始生火烧炕。
这老屋许久没人住过,火炕很不容易烧,屋子里到处是呛人的黑烟,可是没有一个孩子叫苦。
一屋子人都沉默着,谁也不知道说什么,谁也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二哥?二哥你在里头吗?”
田大强拉开门,一个男人闪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