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们把杜云彤送到太后的清宁宫,寻羽一手轻轻揭开轿帘,一手放在轿门上,怕杜云彤碰到了额头。
杜云彤下了软轿。
要绕过长廊,走过垂花门,才是太后的寝殿。
寒风不断往身体里钻,杜云彤紧了紧身上厚厚的大氅,加快了脚步。
雪下得极厚,又无小内侍们打扫,路上湿滑,杜云彤险些与雪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寻羽伸出了胳膊,眉头微蹙,垂眸看着杜云彤被寒风刮得微微泛红的脸,道:“姑娘当心。”
杜云彤一手抓住寻羽的胳膊。
寻羽是习武之人,胳膊上带着护甲,雪落在护甲上,很快便能凝结成霜。
委实冻人。
寒意透心凉,杜云彤站稳之后捧着小暖炉,不断对着自己的手和气,道:“多谢了。”
寻羽偏过脸,看向前方清宁宫正殿。
还有一段路程。
许是有了差点摔倒的教训,杜云彤后面的路走得格外的小心。
等走到廊下屋檐,身上的大氅已经沾满了雪花。
无人守门,也无人通传,寻羽打开厚厚的挡风帘子,大步跨入,道:“杜姑娘前来拜会太后娘娘。”
杜云彤跟在他身后,也走进了屋。
宫殿下面烧着地龙,宫殿里又烧着暖炉。
看来四皇子还有点良心,虽然把所有的宫女内侍都囚禁了,但也没有委屈太后的居住,该有的东西全部都有。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若是遇到个薄情的,指不定就把太后李晃李易撵到一间屋子里住了,方便监视,又省了不少人手。
热浪袭来,衣裳上的雪花被融化,慢慢沁入衣服里。
杜云彤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寻羽看了杜云彤一眼。
杜云彤理了理鬓发上的雪,解下了大氅交给寻羽。
寻常这些事都是千雁做的,千雁身在杨节的府上,便只能委屈一下寻羽了。
寻羽轻车熟路接过,随手把大氅放在胳膊上。
偏殿里,传来了太后大宫女略带着欣喜的声音:“杜家姑娘?”
“快请进。”
大宫女竹青从偏殿走出,迎面便撞见了寻羽。
竹青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寻羽,微微蹙眉:“外男不可擅入太后寝殿。”
偏殿里,传来太后威严的声音:“让他进来吧,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俗规矩。”
竹青无法,只得放寻羽进去。
寻羽走在杜云彤前面,杜云彤尚未觉得什么,竹青素来是个注重规矩的,看不下,上前道:“哎,你这人...”
寻羽停住脚步,略回头,看着喋喋不休的竹青。
屋外的雪地一片刺目的白,经过窗户略透了过来,少年眉目清秀,侧脸因常年不见阳光略显得有些苍白,偏他的睫毛又似鸦翼一般漆黑,如山水墨画一般。
竹青声音一滞,杜云彤疑惑道:“姐姐,怎么了?”
以往她来太后的清宁宫时,竹青不是这般浮躁的。
当然了,浮躁的人也在太后身边呆不下去。
竹青退了半步,道:“没什么,翁主快进去吧。”
四皇子当前,杜云彤也没别的心思去琢磨竹青的异样,跟在寻羽后面,走进了偏殿。
偏殿中,太后做着家常打扮,随意地靠着贵妃榻上,脸上不见多少悲伤。
贵妃榻下,是一个崭新的巨大的金丝楠木盒子,占去了不少位置。
听到脚步声响起,太后略微抬眉,看了杜云彤一眼,便又垂下了眸,似乎在看自己杯子里的茶水。
杜云彤向太后行礼,太后道:“坐吧。”
竹青泡了茶,垂首低眉送了进来。
杜云彤抿了一口茶,一眼便瞧见了贵妃榻下的金丝楠木柜子。
惹眼得很,又非常崭新,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寻羽立在杜云彤身后,胳膊上的大氅格外扎眼。
太后瞟了一眼,目视竹青,竹青向寻羽见礼,道:“大人,翁主的大氅交给我吧。”
寻羽看看杜云彤,杜云彤点头。
她差点忘了,竹青是伺候惯人的,自然会帮她把大氅烘干的。
寻羽把大氅交给竹青。
竹青低头接过大氅。
搭在寻羽胳膊处的位置,有着淡淡的暖意,水分也比其他地方少些。
竹青又看了一眼寻羽,寻羽一脸漠然,专注地看着杜云彤手中的茶水。
竹青眉头微动,拿着大氅出去了。
太后抿着茶,声色淡淡,听不出喜怒:“你比哀家来得要早一些。”
杜云彤一笑,道:“听闻云板响,我便赶紧过来了。”
太后不置可否,道:“颜松云没有难为你?”
“颜统领倒是想难为我。”
杜云彤抿了一口茶,道:“只可惜,他不敢担上弑君囚娘娘和皇子的罪名。”
太后点点头,眼底总算有了些光,原本盯着杯中茶看的视线,慢慢转移到自己精美的护甲上。
手里的茶端了半天,仍未喝上一口,太后索性放下了茶杯,道:“哀家原本可以随皇帝一同去了,只是心里仍有悬心不下的事情,不甘这般随意死去,被人胡乱按上悲恸弃世的名头,在哀家死后,兴许还会往哀家身上泼点脏水。”
这句话说得颇为颓废,杜云彤秀气的眉微微拧着,道:“娘娘福泽深厚...”
哪曾想,话未说完,便被太后冷笑着打断了:“什么福泽深厚,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哀家不想死的时候,谁也别想弄死哀家。”
太后尾指的护甲划过贵妃榻,杜云彤眉头舒展开来。
这才是太后的风格。
——太后不想给的东西,别人想抢也抢不走。
太后既然这般说了,想来已经有对策了,这样一来,她也省了不少心,不用再浪费脑细胞了。
杜云彤问道:“娘娘有何良策?”
太后抬眉瞧了一眼杜云彤,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
杜云彤:“...”
感情是在这放狠话的啊。
杜云彤放下杯子,揉了揉眉心,道:“我给中原的马逐溪递了信,但他能不能来,能带多少兵来,一切都是未知。”
太后迟疑道:“姜度...与止戈?”
杜云彤轻摇头,道:“颜松云是四皇子的人,那么颜家和萧家,也是四皇子的人。”
“王宏进城本就是他们算计好了的事情,在这么重要的关头,他们怎么舍得让二叔侯爷前来回援天启?”
秦钧回援的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且不说秦钧有多少兵力能回援,单只说秦钧若是回援,便是把姜度置于以一人独战齐、颜、萧三家的局面。
秦钧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
姜度与姜家府兵若是全部战死了,那才是真正的回天无力了。
秦钧善战骁勇,但也不可能以一人战四州。
现在只能她们自己想办法。
把希望寄托在马逐溪和秦钧姜度身上,是不现实的。
太后沉吟片刻,闭上了眼,道:“哀家大意了。”
“以天启城的驻军,能抵抗王宏十日便是极限,王宏入城,为斩草除根,把控皇权,必会放出哀家利欲熏心,毒杀君王,残害皇嗣的罪名。”
杜云彤微微一惊,道:“他不敢。”
“他为什么不敢?”
杜云彤道:“陛下是您的亲儿子,皇子们更是您的孙子,王宏纵然这样说,天下人也不会相信的。”
太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慢道:“若是皇帝不是哀家的儿子呢?”
外面的雪似乎是止住了,寒风也觉得乏了,收了冷气,只余下雪压在树枝,树不堪重负,扑扑簇簇落下来的声音。
杜云彤有一瞬间的失神。
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太后除了对姜皇后所生的两位太子还算亲厚外,对于其他皇子,一直是不冷不热的。
更有甚者,如今的太子李晃,纯王李易,都比不上姜劲秋在太后心里的位置。
更别替因惹怒了太后,被太后嫁到蛮夷,发话她活一日,便不许广宁公主入大夏的广宁公主了。
太后对姜家人,可比对自己的子孙好多了。
太后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姜家人,又为何非要姜家女为后,虽说有拉拢世家之嫌,但嫁给正德帝的世家女,可不止姜皇后一个,荥泽郑氏,青州齐氏,甚至琅琊颜氏,哪一个不把女儿送给了正德帝?
太后没必要在世家女里选一个性格天真直率,根本不适合做皇后的恶人。
但若是姜家人,是太后的后人,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但转念一想,又对不上。
皇城里确实有传太后与姜度父亲的风言风语,可杜云彤觉得,年少时谁没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太后年少倾心少年将军姜敬,也是颇为正常的事情。
再其次,以姜度的相貌来对比正德帝的相貌,虽说正德帝年龄大了,又沉迷女色,身体早就走样,远不及姜度出身将门的意气风发。
但杜云彤还是认真地觉得,抛去气度,单以相貌五官来看,正德帝的容貌也是不及姜度的。
由此可以推论,正德帝的父亲,多半也是不如姜度的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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