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笑着对连翘摆了摆手,叫这丫头稍安勿躁,等她自己进屋给信纸做了显影,又看罢了信上内容,这才隔门交代起来,叫连翘等她给方麟写一封回信。
连翘脸上的疑惑难免更重了。
听自家姐的意思是……这封信里并不像那个送信之人所是张白纸?或是虽然是张白纸,自家姐却有独特的办法,看得见纸上隐藏的内容?
再出来后的锦绣将这丫头的疑惑看得清楚,就笑着推了她一把:“你先将这封回信交到那人手里,叫他亲自交给方镇抚,再替我安抚他一声,赏他一两银,就信并没有送错。”
“另外你最好再叮嘱他一下,今后若再遇上这样的送信方式,这信是怎么从方大人手里接来的,便怎么送出去就好,千万不要再在半路上将信纸打开了。”
“这一回是方镇抚想玩,他也挺配合,方镇抚自不会挑他毛病,可换了下回就不准了。”
“至于这信里的蹊跷,等你回来后我再给你细,保你一学就会。”
连翘这才似信似疑的走了,又这般将话交代给了来人;怎知她便眼见着那人深信不疑的点了点头,一副早就深知方镇抚无所不能的架势。
这之后等得连翘再回到馨园的正房里,再被姐拉进内室给她演示了一番密信是怎么写出来的,又是怎么叫字迹显现的,连翘几乎就给姐跪了。
原来就连方镇抚写那密信的法,都是跟自家姐学去的?
连翘难免满脸惭愧,惭愧于方镇抚的手下都能对他那般深信不疑,哪怕发现信出了毛病,也以为是传递路上出了差错,她为何却不信自家姐果然懂得写密信、看密信的法?
要知道三爷将她和甘松接进来,为的便是帮着姐在这容府后宅立住脚,她本就该不遗余力的给姐当差,这就更别论头几日里,她和甘松已是接二连三认识到了姐的本事。
谁知锦绣却颇为不以为然的笑起来,直道怀疑一切本就不是坏事。
“遇上疑惑不解就必须深究,这本也是你和甘松应该做的,想必你们的师父这些年来也是一直这么教的。”
“因此上直到得知我能看见密信的内容,你才放了心,还捎带手又学了一个新本事,这有什么不对呢?”
锦绣这番话本是夸赞连翘做得对,好叫这丫头不要盲目信服她。
若是这丫头与甘松全都在她的指引下做事,再令这两人渐渐失去了独立思考的优点,那与牵线木偶有什么区别?
等着这两人只剩下听话一个好处了,她又何必非得使唤这么两个人,换了别的丫头不也一样?
可这番话听在连翘耳朵里,倒令这丫头又是一阵惶恐。
“那姐就不怕……这书写密信的法越传越广,密信也就称不上是密信了?”
锦绣顿时又笑起来,直道连翘孺可教,她这厢才罢刨根问底也不是坏事,这丫头便又生出了新的疑问。
她就轻笑着又给连翘简单解释了两句:“……我们不会在书信的内容里做做文章,令旁人谁也看不懂么?”
起来这便是最简单的密码法了,这般一来哪怕密信被人得了去,只要他破译不了密码,便无法读懂信中真正的内容。
只是锦绣也怕连翘还有质疑,质疑于这法既然如此之好,她父亲为何不在锦衣卫里推广一番,也好令信件的传递更隐秘更稳妥些,难道她不是跟父亲学来的。
殊不知连翘心里清楚得很,这世上敢于截留锦衣卫信件的人还没出生呢,三爷哪里有必要教会所有锦衣卫如此书写密信?
就连方镇抚也肯定是跟自家姐学了这一手儿,便迫不及待的试上一试玩玩儿罢了,这不是就将那送信之人吓坏了?
连翘越想越笑,笑那煞神般的方镇抚一旦遇上自家姐,竟然变得如此有玩心,还这么愿意陪着姐玩儿。
她也便想都不想,就笑着出了心里话儿;可也就是这番话落进锦绣耳朵里,就仿若一团火苗的温柔舔烤、立时便令锦绣红了耳廓。
敢情就连连翘这个丫头都看出来了,方麟待她颇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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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事无巨细
别看锦绣一直都在方麟面前摆出一副懵懂模样儿,甚至颇为情愿的喊他一声“表舅”,怎么看怎么都是个乖巧晚辈。
其实自打她跟着他走了一趟粟米胡同,她心里多少便有些含糊,含糊于他到底只是将她当成了表外甥女儿,还是根本就没将这个表舅甥关系当成一回事儿。
若他只是看在华贞与容程的面上,这才将她当成了晚辈呵护,她如今可是个大姑娘了,这等呵护与爱护、甚至全力帮助是否有些过分了?
这就更别论华贞自己也是有亲兄弟的,怎么看怎么都该比方麟待她亲。
可时至今日她却连一个舅舅也没见到,哪怕华贞已经诊出了喜脉,几个舅母也没有一人上门来,几个姨母也是不见踪影。
不过再想到自己不过才与方麟认识了十几天,锦绣便又释然了。
只因她一来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戏码,二来也清楚方麟不是个寻常人,他这种人根本不会一头栽进这种处境里。
谁知今日却偏叫她先是收到了方麟的密信,那内容里的事无巨细着实令人感动,随即又被连翘提醒了,是方麟待她颇为不同,锦绣的心顿时扑通扑通跳起来,那滋味真像曾经在书里看到的,就像有头鹿在心头乱撞。
不过锦绣也清楚,这里可是大明朝,且不这世道对辈分关系的禁锢,单女孩儿家该学该守的规矩,她就不能抢先承认什么。
她便笑着点了点头道,也许方表舅对待晚辈便是这样和蔼可亲吧……也算是勉强将连翘的话糊弄了过去,就此不再提起。
这时锦绣方才将全部心思重新放到了方麟那封密信之上,眉头也不由得轻拧起来。
要知道她和肖莹前两日便已猜测过,猜测蒋氏的兄长蒋尚书这个官位实在来得蹊跷又下作,这位蒋尚书蒋德章……或许便是容府最大的仇人。
那么方麟这封信岂不是来的正巧,又进一步证实了她与肖姑姑的揣测几近成真?
否则那蒋家这几日为何频频往外派人,看似是打着前去大同府寻找她娘、替蒋氏排忧解难的旗号,实则却有两批人得了令,要暗中寻找她大伯父曾经的账下副手?
锦绣便也顾不得琢磨方麟为何如此贴心,每每发现一点什么线索都要写信告诉她,就连忙叮嘱连翘快将肖姑姑请进正房来。
肖姑姑听罢锦绣的学却笑了——她就么,怎么三爷突然便使唤起了方麟。
如果只为了好好护住乔郎中,也免得他被蒋家杀人灭口,再捎带手将那翠环从致雅堂要出来,哪里用得着出动方镇抚这么一尊大神?
倒是现如今又多了锦绣生母的事儿,还有容家大爷麾下副将的下落,这好几桩事情连在一起,出动方镇抚这才成了理所应当。
锦绣也是有此同感,之前若非事关她娘,怎么看怎么都是她父亲的私事,她也不会先瞒着肖姑姑,到了这当口才不得不出真相。
她便颇为不好意思的对肖莹道了声抱歉:“我也是怕我父亲不愿声张,这才没尽早对姑姑提起,我娘遇上了危机。”
肖莹难免叹了口气:“起来这也是你懂事的地方了,哪里用得着抱歉呢?”
万一三爷就是想彻底瞒下此事,也免得叫郡主听了心慌,却被锦绣抢先戳破了,这一家三口将来怎么相处呢?
华贞郡主怀上这个身孕容易么?
若是叫她得知蒋氏要将锦绣的生母捏在手里辖制三爷,三爷却派了方麟前去处置此事,锦绣亦是很为生母担忧的样,哪怕华贞不会为此便对这爷儿俩失了望,心底也难免生出疙瘩来。
要知道蒋氏明明刚吃了三房一个大亏,却还如此不消停,人命在蒋氏眼中甚至不如蝼蚁,与这样一个心黑手辣的继婆母同住在一处后宅里,这叫华贞如何安下心来养胎?
肖莹便笑着拍了拍锦绣的手肘,叫锦绣尽管安心。
“方镇抚的心性与身手可不逊于年轻时的三爷,如今这几桩事儿既然都被他揽了去,你娘的安危也肯定无妨,你便只管等着好消息吧。”
起来倒是方麟在信中传递的另一个消息,对锦绣与三房来才是重中之重,这事儿可不是方麟想插手就能插手的。
她就笑问锦绣道,既是方镇抚已经摸清了五奶奶那个姨表妹的来历,你可想出了应对她的好法。
锦绣顿时摇了摇头:“我请姑姑来也是想与姑姑商量商量此事呢,这个杜晓云既是自诩知书达理,又向来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场合,行事做派肯定与蒋玉兰不一样。”
那她自然不能再将对付蒋玉兰那一套用在杜晓云身上,可这般一来这人不准便会住下不走了,那岂不是就真成了不定时的炸弹。
肖莹却是扑哧一笑:“那你就没仔细想想,这个杜晓云若真是个知书达理的淑女典范,就不该顺从五奶奶的意思来到容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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