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方麟那两句话挺短,却已很是明白的点出了华贞郡主膝下空虚……并不是天生的毛病;只可惜华贞郡主自己个儿却一直没能查出缘故,也便将这事儿当成案报到了宗人府。
那么蒋氏方才那一皱眉,必然跟此事逃不脱干系!
这人定是一边忌惮三房的地位,一边又想叫自己的亲生儿沿袭爵位,这才在三房的嗣上动了手脚!
看来这个家还真是个大战场呢,虽是这样的争斗看似从不见血,却刀刀都往最要命的地方戳!
锦绣便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抚上华贞郡主的肩头,谁叫她除了以此作为安慰,暂时也做不得什么。
怎知这时便只听得蒋氏一声冷笑:“原来方镇抚是得了睿王爷的指令,前来我们家后宅办案了?”
“那还请方镇抚将宗人令睿王爷的手令拿来瞧瞧,否则还请恕我们容家不能从命!”
蒋氏是曾派人给华贞的饮食里动过手脚不假,只是那也是七年前、华贞刚过门儿时候的事儿了。
因此上她一头儿笃定哪怕方麟掀了这个辅国公府的天、也查不出什么来,一头儿又想起华贞本就是再嫁之身,在原来那个夫家也没曾生下一儿半女,那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再谁知道方麟是不是故意为了给华贞出头,这才打着查案的旗号在自家后宅如入菜园?
她蒋氏若是连个手令都不要,便任凭一个毛头在辅国公府后宅撒野,这些年岂不是都白活了。
可华贞明明是为了与方麟对上口风,这才拿着宗人府当了大旗不是?如今她的继婆母却是张口便与方麟要手令,她表弟哪里拿得出来!
她就淡淡的笑起来:“夫人要手令做什么?难道就不怕手令一出,家事就真变成了公事,继而再闹到了公堂之上?”
言之意下便是蒋氏若愿意退让一步,方麟自可以不必非得摆出一副查案的样公事公办,如此也省得大家脸上难看。
再方麟几年前进了北镇抚司,没用半年便连亲爹都不认了,于公于私都是早就出了名的不要脸面,他怕什么呢?
到时最难看的可不是别人,而是辅国公府自己个儿。
话锦绣既是一直将手搭在华贞肩上,又怎会没觉察到华贞听得蒋氏张嘴要手令,便肩膀轻轻一沉。
她当时便在心里暗暗摇头道,她这位继祖母还真是个厉害角色,这是早就料到方麟根本没有什么手令,一句话便将华贞与方麟逼迫到了角落里。
可待她再听得华贞这么淡淡的追问起蒋氏来,她登时眉梢一挑。
敢情这个家里何止只是蒋氏够厉害,她这位嫡母也不是个善茬儿,竟然能在轻描淡写间就将蒋氏又逼了回去!
别看蒋氏方才装得很是强硬,还口口声称没有手令就绝不会配合查案,实则只要方麟翻了脸,蒋氏根本就全无还手之力!
华贞那看似追问的话也便不但给方麟找了台阶下,免得他拿不出手令、不得不当场翻脸,也相当于给蒋氏找了个台阶下不是?
看来她既进了这么个家门,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蒋氏果然听罢华贞这话便轻轻松了口气,她自以为掩饰得极好,殊不知锦绣天生听觉敏锐,也便全将这一声听得清清楚楚。
“华贞的倒是这么个理儿,大家都是亲里亲戚的,事事都要公事公办确实不好看。”
蒋氏的冷脸就在不经意间换成了一副笑脸,若是与她不熟的,还当她本就是个和蔼可亲的贵妇人。
“可你方表弟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叫他空手而归、无法与宗人令交待不是?”
“要不然华贞你就辛苦点儿,干脆也先甭歇着了,这便亲自带他在这后院转一转,如此既能还咱们容家一个清白,回去也好交差。”
“方镇抚您呢?”蒋氏交代罢华贞,也不忘笑着与方麟商量。
方麟轻轻皱眉,仿佛颇有些难办:“国公夫人真的确定不要手令了?可我明明将手令带来了啊。”又不等话音落下便欲伸手往大氅怀里掏。
这一句话与这个动作就仿若世上最为神奇的画笔,登时便将蒋氏脸上的笑意抹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既有两分恼怒,又有几分惧怕与不得已的容忍。
话她真想这就伸手请他将那手令拿来给她瞧瞧,而他若是没有,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可谁叫蒋氏早就知道方麟是个什么性,又明知一百个她加在一起也不是方麟对手?
这可是翻起脸来连自己亲爹都敢打的主儿!他手上那条马鞭就不知道沾着他亲爹多少血呢!
因此上就在这四五年前名震京城之际,她便不知道暗中庆幸了多少回了,庆幸于别看这是华贞的表弟,华贞对他又有救命之恩,可只要华贞不将他往这个家里牵扯,譬如拉着这给三房撑腰,她就无需害怕。
这既是个出了名的煞神,臭名声排得比容程还要靠前,她明明是躲他远远的还生怕来不及吧?
三房的两口倒是随时都能辖制他,可三房是什么人?只要三房不请这个煞神来,她蒋氏都要默念一千遍阿弥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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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翻手为云
蒋氏便努力堆上一脸的笑容,连声制止方麟真将那手令掏出来:“你也知道你表姐和你表姐夫这一路舟车劳顿的,眼下才刚到家,总得叫他们好好歇歇。”
“哪怕你真有手令在,过几日再也不迟不是?”
又仿佛生怕这几句话不能令方麟心软,她便又抬手指了指锦绣:“还有你这个……外甥女儿,这不也是刚刚认祖归宗回来的?”
“我看不如这样吧,方镇抚今日既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索性留下来用晚膳?也算是与我们家一起给你表姐夫妇庆贺庆贺了。”
蒋氏这最后一句话是她硬挤出来的,她虽然不愿叫方麟再多停留片刻,可她若是这就下了逐客令,想必适得其反。
更何况她方才已经放了话,叫华贞领着这在后院转转、权当就是查了案了,此时还能再反悔么?
左右就是叫这煞神多停留一顿饭的工夫罢了!
只要她这便差人给前院国公爷送信儿,等国公爷与容程那爷儿俩从前头回来了,方家这还敢当着容程的面儿撒野不成!
就算这连容程都不放在眼里,一味的只想给华贞撑腰,总也得想想他表姐刚刚收了个女儿,哪有该祝贺的时候不祝贺、却偏要给表姐的大喜事添堵的道理?
方麟这才应声将手从大氅里头拿出来,脸上也终于挂了点笑:“既是国公夫人有此邀请,方麟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他本来也不是来查案的不是?那事儿若他真想查,还能叫这老妖婆知道?
谁知却也不等方麟再将华贞与锦绣喊一声,众人随后也好真在这后宅转转,一来赶紧离开这叫人生厌的致雅堂,再叫锦绣尽快熟悉熟悉这个家,二来不准就真能发现些什么,外头便有回禀声传进来,是大奶奶与奶来了。
原来这后宅虽然从未来过这么多锦衣卫,也便将仆妇们吓得抱头鼠窜,等见得锦衣卫只是将致雅堂围了,并未有什么更新的动作,仆妇们便又重新各行其职,各个房头也就先后都得了消息。
“听三爷和三奶奶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位……三姐,国公夫人那里就摆了家法!”
大房与二房既然本就是在三房的庇护下、才得以在这后宅好好的生活着,等闲也不会被蒋氏欺负到头上去,如今既是听致雅堂设了家法,还能不知道这是给三房准备的?
只是这两个房头儿如今也不过是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两个嗣都还年幼,就算立刻赶来援手,能来的也就是容程两位寡嫂罢了。
蒋氏闻言又是眉头一松——她当然清楚这个两个媳妇既是守着寡,轻易都不会迈出她们自己院门一步,如今既来了致雅堂,自然也是来为三房情撑腰的。
可她不是没将三房如何,如今被架在火上烤的反而是她自己么?
那这两个媳妇来得还真是巧呢,等这两人也进了屋,方麟就算再怎么不讲情面,也真得手下留情、再装出一副只是来做客的模样儿呢。
她便连声笑着快请大奶奶和奶进来。
“先来几个人赶紧将这地上的碎瓷收拾收拾,再遣个腿快的婆给前院外书房报个信儿,请国公爷与三爷、四爷都回来陪着方大人话儿。”
“捎带手再给四房五房也送个信儿,请四奶奶五奶奶来陪着她们嫂和侄女儿。”
这致雅堂的正房顿时就显得仿佛真要将方麟当成贵客招待、随后又要给锦绣的回归办个大宴一样了,婆丫鬟应声而出,怎么一个热闹了得。
殊不知方麟事先便吩咐了几十个锦衣卫,这致雅堂可以进却不能出,哪怕是只猫。
那腿快的婆也就没等出了致雅堂的大门,便苍白着脸跑了回来,直道院外都是锦衣卫:“……老奴根本出不去!”
华贞眼见着那婆连滚带爬的扑了进来,扑哧一声就笑了,又笑指方麟道,你还真是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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