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角落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瑟缩了一下,发出了几不可察的声响。
谷雨跨过门槛,走进赵氏的屋子,见她穿戴整齐,的确是没打算歇下的样子。
她笑了笑,客气道:“婆婆有什么急事,掌灯等到这么晚,儿媳实在不安。”
赵氏笑了笑,破天荒地亲昵地朝她招招手:“听说阿玉带着你进宫了?过来这边坐。”
谷雨站着没动。
老夫人这种把人当傻子看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爽。
谷雨原地笑了笑:“坐就算了,有什么吩咐您说就是了——天色已晚,我还要侍奉夫君呢。”
赵氏看她不动,脸色原本僵了僵,一听后半句,脸色又缓了下来。
谷雨看得稀奇,心说今天又唱的什么戏?
搁在平日,左右她闲散人一个,耽搁一会儿也没什么。可今日谷雨心中始终有些不安,记挂着某个不对劲的人,想着赶快回去看看他好了没有。
可偏偏赵氏好像聊起来没完了似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没给过的好脸,今天一晚上全给补上了。
谷雨看着她浮在脸皮上的假笑,心中不知怎么忽然有些浮。
“婆婆,”谷雨趁着她换气的时候插话道,“天色已晚,儿媳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回去看看夫君……”
赵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经意似的开口道:“急什么。”
谷雨忍不住皱了皱眉。
赵氏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吹了一口:“我叫住你,是为你好,免得你现在回去,心里不好受。”
谷雨心头一跳,忽然觉得有点冷。
“阿玉现在用不着你,”赵氏终于撕开虚伪的和善,露出藏在底下的得色,眼角堆起层叠的细纹,“你不如在这儿陪陪我。”
谷雨的手指倏地捏紧:“您什么意思?”
老夫人笑出声来:“莹莹在他房里,这都好一会儿了,你就别去打扰了。”
谷雨的瞳孔猛地收缩,好像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万玉深硬扛着滔天的欲念,耳边嗡嗡作响,隐约间听见些细微响动。
……谷雨?
不行,别过来。
万玉深想出声叫住他,可张了张嘴,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忽然,后背贴上来一具温暖柔软的身体。
万玉深顿时僵成一根柱子。
一只细嫩的手顺着他的腰扶上来,无声无息地逡巡着,带着挑逗之意。
“谷……雨……”万玉深咬紧牙,瞳色近乎滴血。
那只手顿了顿,不知收敛,竟向着他的胸膛摸了过去!
万玉深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把人腕骨折断。
“你别……送死。”
第33章 新家
谷雨站在那里, 有些茫然地想:方才不是还热得冒汗吗?怎么忽然冷得人骨头缝里都疼?
赵氏嗤笑一声:“你当我不知道?阿玉在房里都是和你分着睡的, 你连为人/妻的基本都做不好, 还不许他找别人了?”
谷雨脑袋里好像卡了壳,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阮莹?
现在在她睡觉的房间里?
和万玉深?
谷雨脑海中浮现出那副画面,怒火瞬间就烧了起来:“什么!?”
那股怒气来得极其迅猛,飞快地横扫过谷雨全身上下,她气得手都在抖, 咬着牙道:“婆婆亲眼所见?若不是, 婆婆就不怕污了表小姐的清白?”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赵氏心情愉悦,优哉游哉道:“他们二人你情我愿, 有什么清白不清白的?我万家还没有占了女子便宜的事, 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
你情、我愿?
谷雨冷笑一声。
“若真是郎有情妾有意, ”她拍了拍袖子,脸色难看, 神情却十分倨傲, “那我自然让贤——怕的是妾有意, 您家那位捂不热的大将军,没那个心思啊。”
赵氏细细的眉毛一挑:“哟——挺有自信。”
“婆婆谬赞。”
谷雨说完, 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她胸口堵着团气,走路像在剁地,一步一步像是要踩在谁的脸上。转过游廊,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用跑的。
万玉深, 你给我等着!
另一边,房间里。
万玉深捉住那只作恶的手,神智在濒临暴走的边缘,每一刻都想转过身去抱她,占有她,做尽一切肖想多年却只存在于梦里的事,可下一刻又狠狠地压下去。
她值得天底下最好的,又怎能被这样潦草对待?
“谷雨……”他艰难地开口,嗓音哑得如粗粝石子,却在一片昏暗之中透出某种诱惑,“我给你机会,快走。”
身后的人一僵,忽然不管不顾地收紧双臂,身后丰盈压上他坚硬的脊背,冰凉湿润的吻落在他的后颈上。
万玉深倒吸一口气,恍惚间忽然明白了何为一念成魔。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已经入魔。
万玉深猛地转过身,喘息着扣紧她的肩膀:“你……”
阮莹笑中带泪,悲伤又期冀地望着他。
万玉深呼吸灼热,眼前尽是重影,却仍然在那一瞬间觉出了不对。
不是她!
阮莹柔柔地笑一下,伸手去拉他的衣领:“哥哥,我……”
万玉深立刻松开手,连退三步,用力掐住自己的眉心,他骤然觉得庆幸,可失落感和欲望难纾的迫切随即更强烈地涌上来。
药力已经发挥到极致,他几乎站在虚实之间,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的事。
皇城根,老槐树,四下阒静。
仓皇被问及少年心事,他故作不在意地搪塞,一转眼却撞见少女满眼的怒火委屈。
杏眼,微圆,脸颊嘟着,下巴尖尖。
伤心欲绝地瞪着他,周围人笑作一团,臊得她脸通红,最后剜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谷雨……”
多年前的少年,依稀和如今的将军重合,喃喃叫出她的名字。
可他明明还没说完。
别跑,我其实……
可那小人眨眼就跑远了,变成小小的一个原点,仿佛要从他生命中渐行渐远。
万玉深忽然一阵心悸,撑住桌沿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玉深哥哥!”阮莹放下了女子的全部自尊,到他房里惴惴等着,甚至是她主动开始触碰。
可他竟然碰都不碰自己!
而此时,谷雨正好杀到房门口。
屋里一片漆黑,谷雨只看一眼就觉得气血上涌,抚上门板的手都在抖。
如果他们俩真的滚在一起,怎么办?
一人来一刀?
可是杀人犯法啊。
她咬着牙琢磨,手下的门板忽然被人从里打开。谷雨吓了一跳,就看见万玉深的脸从昏暗中露出来,混沌的眼神在看见她的时候突然闪过光亮,竟像是暗夜中的星光。
万玉深闻到了她的味道。
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臂,圈住她,把头探到她的颈窝,喑哑道:“谷雨,你在哪儿?”
那声音茫然又无助,竟然是从那个似铁如冰的男人身上发出的,谷雨觉得自己心尖一颤,接着流出了些酸涩的血,下意识地摸了摸他过分坚硬的手臂。
“我、我在这儿啊。”
万玉深抱着她轻轻地蹭,动作像某种动物,谷雨被他蹭得莫名羞耻,越过他的肩头看见阮莹站在屋里,虽然明显居心叵测,但却是穿戴整齐的。
而昏昏沉沉抱着她的这个人,也没少一件衣服,反倒是这一会儿蹭得衣衫不整起来。
谷雨的心顿时放下了。
她的手攥成拳头,在他后背咚咚捶了两下,眯起眼睛看屋里的人。
“哎,”谷雨目光冰冷,口气恶劣,“你要不要脸?”
阮莹脸色一白。
万玉深压下喉头涌起的腥甜,勉强分出了一丝清明,于是一揽她的腰把人抱起来,唇角贴在她耳侧,低声道:“跟着我好不好,我带你走。”
谷雨还想和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大战三百回合,却被他这动作一下消了气势,从耳际到脖间红了一片:“带我走?走哪儿去?”
万玉深微一摇头,托着她的腰把人护在怀里,脚下一点,运起轻功,眨眼间已在楼顶。
谷雨双脚腾空,吓得尖叫一声,使劲往他怀里钻:“你发什么疯!”
万小将军的身法天下独步,少年时便享有飘忽若神的盛誉。可今日若有内行人在场便能看出,他分明身形迟缓,显然是内力运转不灵,颇为凝滞。
谷雨第一次被人带上天,跟着他在京城夜色中起落,一动不敢动地僵在他怀里,生怕一不小心俩人一起摔死。
毕竟这人看起来像是醉得厉害,一边在风声中穿过寂静的楼檐,一边还不停地在她耳边低语:“别怕,谷雨,我在……别害怕。”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实在不太可靠,可谷雨到底从心底知道他的强大和安稳,被他带着越过城中最高的那座楼尖时,她忽然不再感到害怕。
谷雨抓着他的衣服,俯首去看整座四方城。
她小时候最爱的酒楼,她长大了喜欢的胭脂铺,万玉深带她买下雀尾裙的店面,还有她走过的小路,歇过脚的茶棚……
这样清晰又旷远的视角,若不是他,谷雨恐怕一生都无法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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