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失望了不知好多回了。
可他又不想怪娘亲说话不算数,她信上明明很关心他,想见他。
“你娘亲会回来的,你只要乖乖吃饭睡觉,听我和你祖父的话。”孟远舟道。
“好。”他很是郑重的点点头。
“不知孟爷叫我来什么事儿?”杜若趁他闲下来赶紧问道。
一来就见孟远舟训斥人,又被他的那些模棱两可捉摸不透的话吓了一跳,心情到现在还未平复。
他究竟知不知道书斋的事儿??
“没事了,你带着修文出去吧。”孟远舟松开孟修文的手,任他跑去捡蹴球。
“是。”所以孟远舟撒珍珠、说的那些话全部都只是凑巧?其实他并没有发现什么?
那他又为何夸赞她好本事,什么用心良苦,什么恰到好处……杜若虽然一肚子问号,但还是和孟修文朝外面走去。
出了碧云阁往西走,孟修文央着她陪他玩会儿蹴鞠。
“就一会儿嘛!就一会儿好不好?”他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手托着蹴球,一手拽住她的衣袖,脚下还不时地踢开小石子儿。
语气中竟然还带着撒娇的意味,奶声奶气的跟刚睡醒似的。
杜若印象中,孟修文在孟远舟面前从未这样过,倒是哭的次数比较多。
孟远舟真是位严父啊!平时看他面容和善,衣带翩然很好说话的温润模样,没想到处理起事务来颇有气场且恩威并施,手段颇多。
杜若回头看向远远跟着孟修文的几个下人,“少爷叫那几个下人陪你玩儿吧?我还要回去做工呢,等改日我得了闲再来找你。”
“我不想和他们玩儿,我就想和你玩儿。”他情绪有些低落了。
“等你娘亲回来了你也找我玩儿啊?”她弯腰瞧着他。
“娘亲不会不让我跟你玩儿的,你放心好了,她在信上还夸你了呢!”孟修文连忙对她道。
杜若:“谢谢……”就是孟修文在信上提到了她的名字,她就顺嘴夸赞两句……
“可是善工楼管事的见我许久不回去,会责罚我的。”她也扮可怜。
“那我陪你去善工楼和管事的说一说,让她们别找你麻烦!”
“不用了,那我就陪你玩一会儿吧。”
杜若笑着拿起蹴球扬手朝空中一扔,对他喊道:“这次可不许耍赖哦!”
碧云阁里。
孟远舟与孟松谷相对而坐,下人端来了刚泡好的新茶,倒了两杯,又退了出去。
“虽然我早就劝你续弦,但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孟松谷揉搓着太阳穴,听了孟远舟讲的那些话,神情有些严肃了。
“世事总是难料。”孟远舟很平静的道。
“是啊!谁能想到咱们孟家会有今日!”他长叹一口气,想了想又道:“县太爷家的千金,名叫乌月月,粉面桃腮,容貌清丽,以前去衙门时,我见过她一次,言行甚是温婉,不如,我替你去求亲?”
孟远舟摇了摇头,“父亲就别操这份儿心了,我叫你来,也只是与你说一声罢了。”
孟松谷又叹了一口气,道:“人家有夫家。”
孟远舟:“她夫家待她不好,她得了银子自然很快就离开了。”
“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人家有夫家。”
“她对我有心思。”
冯宁今日来禀告他纵横书斋的事儿,却再也不提杜氏如何不守妇道,胆大荒唐,也没说杜氏如何不好,反倒是替她求情。说《绣娘苏珍珠》上写的那些原是杜氏对自己一片仰慕之心,求他不要找她麻烦。
“可她有夫家。”
“她待修文很好,修文也喜欢她。”
“她总归是有夫家的。”孟老爷子反复提醒他。
“她不仅手巧,也有几分聪明,以后可帮忙打理绣庄。”
“你若是能容忍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过,当年为何不能放过棠梨?”孟松谷转而问他。
孟远舟蹙起眉头,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捏着杯子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渐渐泛白。
虽然记忆中的那个人形容越来越不清晰,但是那些发生过的,尘封在心底的事又全部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心。
孟老爷子见他如此,连忙又问他道:“若是她对你有心,你对她呢?杜氏心地确实善良。”
孟远舟靠在椅子上,神情淡然:“修文长大了,那些谎言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他识破,他也需要母亲的关怀照顾。我对她无心,只是看她顺眼罢了。”
孟老爷子点了点头,“也是,哎!改日我再见见她!若是她不肯离开宋家呢?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那么轻易割舍的了的?”
“她名声不怎么样,据说以前很是泼辣,也不知道为何慢慢转了性子,不过她相公仍旧厌弃她,她若是走十分容易。”
“既然你也不听劝,我就什么都不说了,这几年我多次劝你续弦,原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娶,谁能想到你竟然看上了有夫之妇…………觊觎别人的妻子……你这……你做事一向最有分寸,怎么……唉!就当我没听见!权当我不知道!”孟老爷子伸腿靠在椅子上,疲惫的端起茶杯。
他心里头乱糟糟的,难以接受,也不想管这些个闲事儿了!
毕竟,他想管也管不住。
杜若再次去纵横书斋的时候,黄老板眯着眼睛兴奋的站在门口一边迎她进去一边对她道:“卖出去五本了!”他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
“这样慢?”杜若提起裙子走进去。
“还好,十天半个月的就卖出去了,不着急。”黄老板请她坐下来。
“我想了个主意。”杜若开门见山的道。
她也是这两日在沽南镇这一条长街上走动时,忽然有的想法。
“杜娘子你说!”
“这一条街上,酒馆茶坊不少,客来客去,人来人往,我想着……去那他们那些个铺子里找掌柜说说,付一些小钱,让铺子里的伙计迎客进门或是端茶上菜的时候宣传一声,喊一嗓子,比如新出的《绣娘苏珍珠》刺绣针法,谁家有女子学做女工买来瞧一瞧啊!就是嘴皮子一张的事儿,没什么不愿意的是不是?”杜若道。
黄老板笑了笑,从椅子上站起身,拎起茶壶为杜若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我瞧着杜娘子也适合做点买卖什么的!这主意甚好!现在各行各业那是花样百出,走偏门赚钱的比比皆是!这个好!这个好!”
杜若笑了笑。
黄老板又坐下来,眼睛眯缝几下,又忽然睁开,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让人在茶楼酒馆这些地方喊一喊我纵横书斋的名字了!广而告之!”
“至于让店铺里的伙计喊什么,黄老板说一说。越是简洁越是朗朗上口越好,最好是能听了让人都感兴趣的,想买来一探究竟!”
“绣庄老板与绣娘苏珍珠的那些事儿!”黄老板脱口而出。
杜若摇头,十分坚定的拒绝:“不成,还是换一个,比如:女子若想觅良婿,你需要这样一本书!”
“这个也好,不过茶坊酒肆男客居多!”
“送人嘛!这有什么!”杜若道。
她现在不敢想什么珍珠了。
两人商议完了以后,在纸上写下来,杜若又叮嘱黄老板道:“还望黄老板一定不要向人说出我来。”
“一定一定!”
“我得回家了,辛苦黄老板张罗了,我出主意,你出点力气,应当没什么吧?”
“没什么,以后杜娘子有什么想法,咱们多探讨探讨!若不是你离家远,在我这书斋里做个伙计帮忙卖书,我想你也是愿意的?”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谁坑谁
“我不愿意。”她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伙计一个月才多少工钱,纯粹耽误时间。
黄老板讪讪的对她摆手:“杜娘子慢走啊!”
回到东沟村,杜若从村子中间那条朝北的路往村后走的时候,碰到了从另一边走来的洪生儿。
杜若瞧见他脖子里系着跟绳带子,胳膊蜷着挂在带子上,且那条胳膊包的严严实实的,一看就是伤着了。伤的还是骨头。
即便是这样,他走起路仍旧是大摇大摆的,活生生一个地痞流氓,眼睛贼溜溜的转着,盯着别人家院墙。
离得近了,洪生才冷不丁的看到她,经过她身边时‘嗤’了一声,口中骂了句‘婊子!’。
杜若当然听得清清楚楚。除了蔡氏,她最恨的就是洪家。
不过她向来擅长忍耐,况且眼下除了忍耐,也没有别的法子。
她前几日听王婆子与蔡氏聊天解闷时说起,洪生总是捉弄哑巴巧姐,甚至追到人家家门口,口中污言秽语,把魏老头气的不行。
打又打不过,躲又躲不起,魏老头便拉着巧姐去村长家哭诉一场,村长只好带人去洪家,将洪生训斥了一顿,他才老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