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喝,也不说话!真是急死娘了!”蔡氏哭出声来,抹着眼泪又不敢哭的太大声。
杜若连忙将床帐勾在两边,从外头井里打了一盆凉水端屋里来,给他擦了擦手、脸、脖子、胳膊,擦完了将毛巾敷他额头上,“叫郎中来了么?”
“叫了,开了药方,拿了几包药,可喂他,居安一点都不肯喝!这可怎么是好!你爹那样子,居安又这样,难道我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蔡氏呜呜地靠着墙哭起来。
杜若无语的望着躺床上那人,将他衣扣解开衣服往下扒了扒,又给他擦了上半身,他呼吸沉重,睡的又很沉,毫无知觉一样。
从昨日她从外头回来到现在,宋居安似乎都不对劲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他半死不活的。
杜若拿了一包郎中开的药,去厨房烧火熬药,他不想喝也得给他灌下去,她暂时还不想当寡妇。若是发热时间久了,他脑子烧坏掉,她若是想离开就得接受众人的指责谩骂,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就在这时候,大门外有人大声喊叫,杜若将柴火填上,疑惑的走出去,打开门看见苏明扬在外头站着,和早上一样,依旧是一脸担忧紧张。
“嫂子!村长说让宋兄现在去他家一趟!”苏明扬道。
“安郎病了,现在在床上起不来了,去不了,若是非得他去,你就告诉村长明日吧。”杜若道。
苏明扬一惊一乍的,吃惊的道:“啊?!我早上过来,宋兄还好着,怎么一天的功夫就躺床上起不来了!要不要紧?!”
“还好吧。”
“那我进去看看!”苏明扬走进院子,来到宋居安的床边,见他闭着眼眸昏睡着,更加担忧的走出来对杜若道:“看村长的意思是今日宋兄必须去,他已经两日没去学堂授课了,洪四儿和一帮学生捣乱,非要村长做主不让宋先生教了!”
杜若听到洪生的名字就愤恨不已,他们洪家针对宋家好长时间了,一直不肯放过。
那次村里失窃,洪四儿和潘翠翠就没少撺掇村子里的人找她麻烦,想到这杜若就头疼不已,她以后不能再轻易放过他们了,全是蹬鼻子上脸的人!
“你先去和村长回话吧,他确实去不了。”杜若道。
苏明扬点点头,郁闷的走了出去。
杜若熬了汤药,又搁在外面等它放温了,才端着进了屋,拿勺子喂给他喝。
果然像蔡氏说的那样,喂他他一点都喝不进去,喂一勺子,就吐出来一勺子。
“喂!别睡了,张嘴喝药。”杜若不耐烦的道。
床上那人没一点反应,似乎根本听不到她说的话,杜若只好将药碗放在一边,又拿毛巾为他擦了擦。
每隔一会儿便擦一次,蔡氏坐在院子里哭个不停,仿佛她已经死了儿子似的,杜若听的更加心烦。
这些人一个个的得过且过,她这个每日辛苦的人倒是不得闲。
睡觉的时候,杜若挨着他睡下,觉得他贴着自己热的有些受不了,她只好起身又用凉水将自己身上擦洗一遍。
重新爬上床,她坐在里边,看着躺在旁边那人,面色俊美且红润,墨发散乱在枕上,整个人陷入沉睡。
要不是看在他这张脸的份儿上,杜若心中暗叹,她估摸着不会这样轻易的容忍他。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想杀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叫他不想活了,一颓至此。可她与他在家同吃同住,蔡氏与宋老爹都很正常,也没人把宋家怎么样。
他这种性子的人心里想什么又看不出来,以前她只道他脾气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也不上进。可是杜若忽然觉得先前的他虽不比现在表现的明显,但是不是也活的行尸走肉了点?对日子没一点盼头和规划,得过且过。
家家户户都想过上好日子,有的吃有的穿。别看那些庄稼汉只知道闷着头苦干,但心里头都有一杆秤,地里种什么,粮食够不够吃,家里添补布置什么东西,都有主意。宋居安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不想明日事。
她心绪复杂,想了又想。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才渐渐睡去。
第二日清晨,杜若懒懒的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正准备坐起来,就看到旁边坐着一个人。
宋居安不知道何时醒来的,一言不发的靠在床头上。
她慌忙坐起身,又默默掀开薄被看了一眼,松一口气。
不怪她多想,主要是宋居安此时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的,露出胸膛大片肌肤,长发散落,面容平静且慵懒,双手抱胸靠在枕头上,见她醒来,眸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复又移开视线。
他若是如昨夜那样昏睡着也就罢了,但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喘着气儿的,情形便不同起来,连晨起清凉的空气都变得躁动不安分了,床帐里暧昧不已……
以前她醒来,他要么早就起了,要么是睡在院子里的,不像今日这样,两人相对。
她‘淡定’的爬起来,准备下床。
却听到他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杀过人?”
杜若吃惊的望向他。
本来昨夜睡的不好,醒来精神欠佳,先是睁眼看到他在旁边坐着吓一跳,现在又听到这句话,杜若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我胆子虽然大,可也没大到去杀人,难道你杀过人啊?莫不是脑子真给烧坏了!”
宋居安点了点头。
杜若:“?!”
那神情不太像是在开玩笑。
“我杀过很多人。”他道。
杜若盯着他的表情,随即生气道:“一大早的胡言乱语些什么?既然身子好了就多走动走动,地里的活还等着你干呢!”
他轻轻一笑,一手托着下巴,又道:“我骗你的。”
杜若白了他一眼,将帐子迅速掀起又放下,将自己与他隔开,穿上衣裙,快步走出屋子。
做好了早饭,蔡氏闷不声的拿着煮熟的两个鸡蛋端了一碗小米粥给宋居安送去了。杜若本想叫住她,遂又作罢,那鸡蛋是她准备拿给周宁婆婆的,待会儿吃过饭她要去周宁婆婆家里画几页宣传册子。煮熟之后她忘记藏起来了。
她坐在院子里用木板搭起来的简易的木桌上吃饭,心里想着要画些什么。绣庄里衣样款式她记了许多,春夏秋冬四季里衣外衣,裙、袍、袄儿、褂、坎肩等等,还有屋里用的靠背、引枕、被褥、铺毡这些。
有钱人穿衣裳自然买最贵的料子,但款式却是推陈出新的,绣庄每年都会在‘新时兴’上头做文章。她不如先将重点放在衣裳上头。
西屋的门帘被人挑开,宋居安从里头走出来,穿衣打扮干净整洁,仿佛又重新活过来了一样,虽说面色因病稍显疲乏。
两人相视一眼,宋居安转身去水井旁的木盆里洗了手,又将蔡氏端进屋里的饭菜端出来,和杜若放在同一张桌子上,杜若连忙将自己的饭碗往面前挪了挪。
“今日还去绣庄么?”他问。
“不去。”
“等吃完饭我去学堂。”
杜若:“…………你不用去了,你几日没去,学生们说你不好好授课,洪生带人闹到村长那儿去了,村长大概不会再让你教了。”
宋居安略感意外,道:“不教就不教吧,那些学生愚笨,没几个用心读书的。”
“家里就剩一袋面,撑不到过年,更不要说明年了,没有吃的咱们全家冬天喝西北风么?你指望地里那点秋庄稼?”杜若语气有些生硬,不过她不想一大早的就吵架动气。
“我会想办法的。”他道。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他连授课这口饭都混不上了!杜若心中冷哼,想了想又建议他:“不如你去乌大人那儿做事吧,乌大人赏识你,不会亏待你的,我在绣庄做事,两下赚些钱,日子总会过好的。”
“城里不比乡下,物价贵生活不易,爹和娘年纪又大了,经不起折腾,再说他们在乡下住习惯了,轻易离不开这儿……”
杜若打断他:“爹娘不去,你也不会去城里是么?”
他点点头。
“我知道了。”
吃了饭,杜若拿着东西走出家门,听到屋里蔡氏关怀备至的问宋居安中午吃什么,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在床上躺着休息。
这几日蔡氏倒是没和她说几句话,对她的谩骂责怪也少了许多。杜若知道她这是看清了形势,儿子没用,现在宋家的担子基本上都担在了她的身上,她不但要赚钱,还要收拾家务洗衣做饭。
她自然是有眼色的,不如往日那样猖狂了,也不再提抱孙子的事儿。
刚走没多远,她看到前面有一男一女,一个跑一个拦,再走近一些,才看清被拦着的那个是哑巴巧姐,而拦着不让人走的是洪生。
巧姐手中端着个筐,脸上憋得通红,快要哭出来了,然而她是个哑巴,又不会说话没法儿喊人求助。
她往左边跑,洪生就张开双臂往左边拦,她往右边跑,洪生就跳到右边去,得意洋洋的笑着,猥琐又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