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山看着面前坐在小板凳的儿子们,参与分家的老大、老二、小五坐在前面,不参与的老三、老四坐在后面。
张老大身边站着赵氏,和蹲在那的张小花,又看看不远处的小婶子娘,还有身边的刘氏、刘老三、杨明、李大夫等人,看完了,有些紧张,又去摸烟袋,结果没摸着。
刘氏看了,知道他紧张了,将茶碗端起来给他。
张青山喝了口水,这才平复了下紧张的情绪,缓缓地道。
“昨天说的那些都是商量,今天咱们正式分家,我先说说都分啥,田地和房子,还有就是一些其他的使用家伙,也没啥好东西。嗯,先分田地吧。”看向村长和刘宝。
村长笑道。
“别看我,我就是个证明人。”
刘宝点头。
“行,那就先分田地吧。”
说着在纸上刷刷写下了两个字:田地。
张青山道。
“这个田地我说一下啊,当初分地的时候,官府呢,把地分了三等,全是见地拉条(就是每一等地都分别分一块,比较零碎)。这一等地当然是水地了,好地!咱们家一共九口人的地,每口人大概是十亩多,加起来近百亩。上等地三十来亩,中等地三十来亩,下等地三十来亩,都分三份,老大、老二、老三,你们每人分一块。”
顺便说一下,大周的田地是不定时分配的,有时候两三年分一次,有时候十年分一次。
分地的时候,把死的人那份地抽回去,娶亲生子的补上。
当然,这得赶上分地的时候,赶不上那就只能等着了。
张家这九口人的地,有张老大一家五口人的地,和张青山一家四口人的地。
张老大一家五口不用说了,张青山这边是张青山本人,刘氏、老二、小五。
老三过继给大伯,当时地也跟着过继过去了,老四做上门女婿的时候地也跟着划分到了丈人家。
目前九口人百亩地,上下三等,每等地三十来亩,一人能分到三十亩多几分。
因为见地拉条,所以都不在一起,张青山就把田地名称写在纸上,用抓阄的方式分配。
张青山把地名念完,刘宝写好,标上甲乙丙丁这样的代称,叫三兄弟选择,如果选择甲,甲后面的田地就是你的了。
刘宝写完看向他们。
“你们谁先选来?”
张小五看看两个哥哥。
“你们先来吧。”
张老二道。
“大哥你先来吧。”
张老大却道。
“田地这样分不行。”
大家都是一愣,不行?
这是啥意思?
不会是和房子一样,张老大又不干了吧?
刘氏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但最终看在村长在场的时候还是忍下了。
“这样分不行,那你要咋分?”
张青山也是压着怒气道,他倒要听听这个儿子会说出个什么理儿来!
张小花也很惊讶,她一直担心待会分房子,盘算着怎么才能说服张老大,万万没想到张老大在分田地上又提出了质疑。
这个便宜爹不会是被穿越了吧,换了芯子了?!
张老大道。
“分田不能按照三份,应该按照人口分。我们五口人都有地,小花是个丫头,将来是人家的人,可以不算她,算四口人。一口人十来亩田,我们应该分四十多亩地,剩下的怎么分我就不管了。”
张小花正哀叹自己还没嫁人,怎么就不算数了呢,可听到最后,愣住了。
她也听赵氏提起过,这里田地的分发,只是没往心里去,听了张老大的话,才恍然发现,按照张青山那样的分发他们吃亏了。
他们五口人都有地,一口人就算十亩,那还五十亩呢,因为她是女孩子让出十亩,那还有四十亩呢。
可按照张青山的分发,他们只能分三十亩多点,里里外外差了接近十多亩!
当然,按照张青山的分发,张老二和张小叔可以多分一点,而按照张老大的分发,他们每人就少分了。
这个帐,还真是……
张小花也有些生气,这当爹的也太偏心了,你大儿子都帮着你养半辈子家了,就算是活该,也不能这么祸害吧!
“爹,你不算我,我没地了,我吃啥?”
但叫她恼火的还是张老大说不算她!
凭啥不算我啊,我给你们做吃的做喝的,还供你儿子读书,最后还不算我,我不是你们的孩子啊!
“爹,就算我是丫头,可我也是你的孩子啊,你不能叫我喝西北风啊!我没地就算了,既然我有地,你还要按照人口分,凭啥不算我啊!我平时可没少帮家里干活!还有啊,我做工的钱全补贴家用了,那时候咋不说不算我了?丫头是人家的,那当时我生下来你们咋不掐死我!”
真是的太可恶了,竟然不算她!
这番话像机关枪一样突突了出来,叫在场的大人们都愣愣的,齐齐看向张小花。
张小花毫无惧意,看着这些大人们。
558 我代表我爹
张小花毫无惧意,看着这些大人们。
“不要那么重男轻女好不好,你们吃的饭穿的衣服都是女人做的!这个分法我不同意,我要我那份地!我不能喝西北风去,我爹愿意把谁地给出去那是他的事,但绝不能把我的地给出去!”
所有人都有些哭笑不得,还重男轻女,还她不同意,这小丫头竟然敢跟他们这些大人说这些话!
还怎么听怎么觉得好笑。
刘氏正没地方撒气呢,骂道。
“死丫头胡咧咧啥,大人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闭嘴!”
“我咋就胡咧咧了,我说的不对吗!大人也得讲理吧?”
“你……”
“奶奶!”张小花打断她的话道,“既然请了外人来帮着分家,那就得讲道理,你不能伦理压人啊。你要是用长辈压人,那请外人干什么,说一句我就这么分,你们是我儿子,愿不愿意都得听我的,就行了呗!既想讲道理,还想用辈分压人,哪有两头都占的道理?”
刘氏就知道这死丫头开口就没好事,果然!
她可是多次领教这小丫头的牙尖嘴利了,也多次败在她这张破嘴上。
她就奇了怪了,这死丫头随谁啊,怎么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还什么都说的很有理。
正常的孩子,在这样的场合,你看哪个敢蹦出来跟大人叫板?也就是这个死丫头!
你看把她能的!
刘氏气恨的真想上去一巴掌拍死这个死丫头。
张小花说完紧跟着又问张青山。
“爷爷,你说句话,如果你说你们必须听我的,你说咋着就咋着。如果你说公平着分,那咱们就不能考虑父子、兄弟这样的关系了,就事论事,大爷、叔叔们,你们觉得呢?”
大家看着张小花,刚才那种可笑的想法没了,换上的是惊讶,这孩子年纪不大,说话可是头头是道,比大人都清楚啊。
村长呵呵笑着说话了。
“小花啊,你多大了?”
“九岁。”
“九岁还是个孩子,这是大人的事,你听着就行了。”
张小花却一本正经地道。
“村长爷爷,我是小孩子,作为小孩子也不该掺和大人的事,可关系到了我吃饭的事,我不能不掺和。再说了,村长爷爷,你说我刚才的话不对吗?你们肯定要说,一家人亲情最重要,不是父子就是兄弟,吃点亏算不得什么?可为啥算来算去都是我们吃亏呢?田地是这样,房子也是这样,我一个孩子都能听的出来,你们大人不会听不出来吧?可你们谁都不说,为啥,就因为我爹老实?不会说话?说不出话来?那我来好了。我不老实,我也会说话,我也说出话来,从现在开始,我代表我爹,和你们分!”
村长听完呵呵笑了,没再说什么,对于一个外人,在这样的场合里,还是听着就好了。
赵氏拉着张小花着急地道。
“小花,你别胡闹了,这是大人的事,你个孩子说啥啊?”
张小花对她摆摆手,将旁边的高板凳拖过来,坐在上面,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地道。
“我不是无理取闹,我是正正经经地和再坐的长辈们对话。现在我来说说我的看法。”
说着张小花看向张青山。
“爷爷,我的看法很简单,只有两点,第一,你要是用伦理压人,一切你说着算,你想咋分就咋分,我们全家都会服从你的安排,哪怕叫我们净身出户,一亩地都没有,我们也绝没有二话!你是长辈,我们是晚辈,长辈是天,晚辈是地,地得听天的,不听也得听,不然就是不孝,我爹孝顺了一辈子,他还要继续孝顺下去,所以,不会违背长辈的吩咐。”
所有人鸦雀无声,神情微有些吃惊地看着张小花,这些话竟然是一个孩子说出来的?!
听上去很正常,恭顺听话,可仔细再听,却处处透着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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