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带它回去。”她用手轻轻碰了碰怂花花，怂花花却一动不动。她声音压抑的有些喑哑，重复道，“我不会走。”
小角阴晴不定的看了她一会，突然一把抓住顾小羽的手，用力把她拖了起来。
也不等顾小羽站稳，一言不发的拖着她就往回走。
顾小羽被迫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忙乱中低头看了眼怂花花，见它并未受到什么损伤才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怂花花依然奇怪的一动也不动。
小角细微的顿了顿，仍然一声不吭的拉着她往前走，两侧的植物循着血味不断往他们扑来，悉数被小角拦在了屏障外边。
顾小羽突然踉跄了一下，小角被她带了一个趔趄。
他立刻回头看向顾小羽，脸上染上了一些惊异。
顾小羽垂着头，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小角微微收紧了手，顾小羽这才有了些反应。
她用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缓慢的抬起了脑袋，然后小角就看到她漆黑的眼珠一下褪.去了颜色，变成了一种极为浅淡的灰。她唇边突兀的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反手一拧，小角立刻就放开她往后退去。
而原本还在撞击屏障的植物这时候忽然安静了下来，连一动不动的食人花都伸出了它的藤蔓，亲昵的缠绕到了顾小羽手臂上，鲜艳的脑袋开在她脸侧，红的妖冶而美丽，正对向小角。
小角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又回到了面无表情，他也不说话，就那样与顾小羽沉默的对视。
顾小羽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她灰色的瞳孔迅速收缩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她张了张嘴，出口却是一声刺痛耳膜的尖啸，一下震碎了小角设在周围的屏障。
外围安静下来的植物仿佛被啸音唤醒，又不安分的躁动起来，却不再对顾小羽做出攻击的姿态。
它们很快就发现了小角，这回没有像之前一样逃跑，而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一样，逐渐依偎到了顾小羽脚边，显出与怂花花如出一辙的亲昵姿态来。
顾小羽脸上茫然了一瞬，接着近乎天真的笑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
她又张了张口，依然只吐出一些奇怪的音调，仿佛她真的变成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说不全一句完整的话。
她伸出手臂指向小角，灰色的眼睛弯了弯，然后下一刻，一根有小角人粗的植物根茎从他站立的地底窜了出来，小角在同一时间就高高跃起，他不往后退，反往前扑，转息已到了顾小羽眼前。
怂花花立刻暴起，藤蔓犹如某种灵活的蛇类往小角当面甩去，小角毫不避让，七彩细丝从他指尖溢出，与怂花花袭来的藤蔓撞在一处，藤蔓立刻被割裂，断成一节一节掉落下来。
怂花花仿佛也不会疼，依然高高昂着它的花脑袋，还想再次出手，顾小羽却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它。
它立刻乖巧的安静下来，花脑袋在顾小羽脸侧蹭了蹭，不再动作。
小角踩着一点色彩立在半空，忽然笑了起来：“心肝儿，你终于不想再做人了？”
顾小羽却也“嘻嘻”笑了一声，灰色的瞳孔像无机质的玻璃，她盯着小角歪了歪脑袋，纤细的身形忽的拔起，如鬼魅一般掠向空中，欺近了小角。
小角不闪不避，抓住她袭过来的手，那手臂上却突然伸出了几段如植物根茎一样的东西，一下刺入了小角的胸口，接着直接透体而出。
小角身体一顿，却抓着她的手没放，他瞥了眼顾小羽手臂上伸出的根茎，淡淡道：“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你人类的样子。”
有一些液体从他被刺穿的伤口慢慢晕开，是一种极浅的粉色，它们渐渐汇成一股，顺着透体而出的根茎缓慢的流淌。
顾小羽如画在脸上的诡异笑脸忽然动了动，她眼角微微一跳，本能的想往后退。
小角却用力抓紧了她的手臂，她退无可退，仰天尖啸了一声，背部光滑的皮肤突然裂开，三根极粗的根茎从里面一下伸展开来，直直插.入了脚下的土地中。
小角的手臂被又探出藤蔓的怂花花割裂，顾小羽终于往后退了几步，身体依托着插.入地底的茎脉腾在空中，与小角迎面而立。
小角被割裂的手臂上又流出了淡粉色的液体，就像人受伤会流出的血液一般。
顾小羽眼角又倏的一跳，她仿佛受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刺激，脸上诡异的笑容毫无预兆的转换成了痛苦的神情，怂花花似乎被触动，不安的在她身上游离。
小角捧着他的断臂，有些疑惑的道：“害怕血吗？”他又想往顾小羽靠近，怂花花几乎是凶狠的抬起脑袋看住了他。
小角说：“心肝儿，我相信你没有逃了，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顾小羽一脸痛苦的抬起脸，她张了张口，终于吐出了一个字，她说：“不。”
小角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又说：“这没什么可值得害怕的，只要你想，你依然可以做人。”
顾小羽摇了摇头，只是说：“不。”并且又往后退了一步。
小角往前跟了一步，怂花花警惕的看着他。它一开始见到小角的时候连头都抬不起来，这时候却可以自如行动，甚至能对他造成一定的威胁。
它发现自己的力量会跟随顾小羽的情绪而变化，在她平和的时候，它就跟普通的食人花一样，力量十分有限，而在她情绪接近崩溃的时候，它就能轻易切开僵尸坚硬的身体。
小角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一点都不意外，还是没把怂花花放在眼里。
他跟顾小羽就这样立在空中，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对峙着，顾小羽不动，他也不动。
顾小羽脸上痛苦的神色丝毫得不到缓解，她整个身体都在细细的颤抖，然后她看向突兀的支棱在自己手臂上的根茎，嘴唇微微颤抖着，几乎想不顾一切的把它们连根拔除。
她用另一只手握住一根连接她手臂的茎脉，咬着牙用尽全力往外拉扯，根茎连着她的皮肤，仿佛长于血脉，拉扯间她几乎产生一种撕心裂肺的错觉。
要不是被背后巨大的根茎支撑着，她整个人就要蜷缩成一团。
怂花花被她的精神状态影响，吓了一跳，连忙想要阻止她。
它缠绕上顾小羽的手臂，安抚的不断轻轻蹭着她，顾小羽灰色的眼珠颤了颤，轻声道：“我不要这些。”
怂花花把脑袋绕到她拉扯过的根茎上，开合着柔软的花瓣对着她道：“哦你看，它们跟我一样，都很喜欢你。”
小角似乎是听不到怂花花的声音的，他在怂花花说话的同时开了口：“到我身边来，我能帮你去掉它们。”
顾小羽抬眼看向他，怂花花也调转脑袋看向小角，又紧张的戒备了起来。
可能是怂花花的安慰有了效果，顾小羽自己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抬手轻轻揉了揉怂花花的花脑袋，似乎是笑了一声，然后她坚定的对小角道：“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了。”
小角神色不动，很平静的道：“心肝儿，我说过，没有这个选项。”
“以前你们替我选，现在我要自己选。”顾小羽转头看向一个方向，宫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她微笑着问宫商道，“你还要我吗？”
第39章 三十九只僵尸
宫商微微仰着一点头, 与空中的顾小羽平静的对视，然后道：“好。”
他的手上赫然还戴着那副银色的手套, 掩盖住了下面森白的枯骨, 但是他并不介意。
即便顾小羽此时已算不得人的样子，他也不介意。
顾小羽看着他, 觉得他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染上了一点生动的神采，变得有了活气。
小角不动声色的偏头看了眼宫商, 一时没吭声，对他的出现也不觉得意外。
他知道宫商迟早都会找过来, 或许他今晚不应该赌气, 让顾小羽走出来。
僵尸的能量压制是绝对的, 以前单对单他没有丝毫赢过宫商的可能，现在他们的身体都受到顾小羽的影响，出现了除单一能量外的新的特征。
因为彼此能量差异, 他不知道宫商现在的身体到了何种地步，之前仗着他能量动荡能带走顾小羽已经极是侥幸, 但这回不管是运气还是其他，似乎都没站在他这一边。
他很可能会死。
他想他当时为什么会放任顾小羽走出去呢？当时大概是气疯了吧，竟然觉得顾小羽背叛了他, 所以不顾后果的想撕开她虚与委蛇的假面，想让她知道背叛的后果，想就此彻底困住她……
小角翘起一点嘴角，突然轻哼着笑了声。
他又看回顾小羽, 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而顾小羽也在这时转过头来，她灰色的瞳孔像没有温度的玻璃，再也不是以前的温和明亮。
她以前愤怒、恐惧、伤心、欢喜，漆黑的眼珠就像一抹流动的温水，里面都有着掩盖不住的融融暖意。
那才是那个人类原本的样子。
顾小羽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小角，缓缓道：“你最好别犹豫。”
小角脸上带着一点满不在乎的笑意，对她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不置可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