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琰皱起眉头,还是不说话。
但就是这么个细微的动作,显然取悦了梁香与,她仰头哈大笑,笑得眼角泪水都出来了:“看来你不是没有任何感觉啊——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自欺欺人到底呢。原来你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吗?”
谭琰看着眼前状似癫狂的女人,轻叹了一声,语调沉重而忧伤:“我以前以为,你好歹还算是一条比较重要的线索,现在看来,不也不过是被人抛弃的棋子罢了。”
闻言,梁香与暴怒,睁大眼睛等着谭琰,那神情,就像是要随时准备一跃而起跟谭琰厮杀一番一样:“你胡说!”
谭琰就这么站在原地,面上没什么表情,却奇异地给人一种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感觉:“我是不是胡说,你应该心知肚明。你为什么会一身狼狈地出现在后山下,为什么又那么巧被我找到?为什么我不会中毒……要是我告诉你,就在我下山之前,有人给我送了解药呢?”
梁香与的表情越来越可怕,但还试图垂死挣扎:“你胡说……你这种人不好操控,他们只是想要你的血,根本不在乎你的性命!”
谭琰微微垂下眼睑,看着梁香与,那表情,就像在看一个死到临头却还是看不开的混或,充满着怜悯和冷冰冰的不屑:“他们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觉得他们会为了你而得罪我父亲?说到底,在最开始的时候,在家世上,你就输给我了。”
梁香与在那一刻就疯了,她猛地从稻草堆上站起来,却带起一阵剧烈的铁链相撞而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在下一刻就动弹不得。
原来,梁香与躺着的稻草堆下面,连着五根拇指粗的铁链,还有一个铁环直接扣在她的脖子上,阻断了她所有可能的动作。
谭琰看着被紧紧制住还犹自挣扎的梁香与,轻叹一声,边转身,边道:“我不知道辰家究竟许给你什么好处,但是,如果这件事结束之后你还有命,就离开这里吧。”
她始终还是抱有一点同情心,这个女人虽然坏,但也不过在一切事情中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罪不至死。
谭琰本来打算转身就走的动作被身后一阵接一阵剧烈的声响给制止住了,她侧身看着满身狼狈的梁香与,语带怜悯:“我不好控制,这自然是一个理由。但是你以为你呢?你就像自己心中认为的那样,好控制吗?”
刚才在梁香与面前说出辰家,不过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而这个女人没有反驳,就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梁香与的能力并不是特别强,但这样的女人却能够在郁竹正身边待的时间跟檀烟一样长,要说这全都是檀烟自己的要求,也说不过去。
毕竟在郁竹正眼中,檀烟不过是个身份有些特殊的手下——归根结底,不过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而已。
一个上位者,要是真那么容易被工具影响了心情,东国也不可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繁荣昌盛国力强大的程度了。
那现在只剩下一个疑问需要解决——辰风炎知不知道,或者说他有没有参与进入辰家对她的算计中。
现在谭琰并不想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这句话,并没有再去看梁香与是什么反应,谭琰转身就锁上了门,离开了地牢。
临走前,她看着地牢的守卫,笑着道:“流沙侍卫官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嗯——但是他自己要求这件事不要声张,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照常对待他。”
地牢的守卫面面相觑——难道流沙并没有失宠,而是效忠的对象从宋烨修转成了谭琰?难怪这几天宋烨修是这种态度!
把人给了自己的女儿,总要避嫌,不好再像以前那样指挥流沙了——万一引起谭琰的不满怎么办?
地牢的守卫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连带着对流沙的态度也微妙了不少。虽然在谭琰把流沙带去辰家之前,农庄中下人对流沙的态度正一点一点改变,却毕竟没有恢复。
谭琰从地牢中出来,就见流沙在地牢门口的一棵树下等着她,那神情,还是那样淡淡的。
她轻叹了一声,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流沙的表情,根本就是另一种封闭自己的方式啊。
“走。”经过流沙身边的时候,谭琰并没有停留,只是招呼了一声,就往农庄后山走去了。
这个时候的后山,虽然还有不少侍卫在巡逻,但比起刚刚发现那具尸骨时,拉起警戒线封山戒备的架势好多了。
因此只要谭琰注意一点,弄出点声响,那些守卫都能做到自觉地避着他们两个。
谭琰在后山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半晌,终于在流沙的注视下,轻笑了一声,说:“怎么是这幅表情?”
流沙皱眉,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谭琰耸了耸肩,也没有看他,视线转向冬日里独有的高远天空,语气有些怀念:“是我疏忽了,昨天你看到了那么震撼的场面,我却没想到要跟你解释一下。”
流沙自然知道她说的“那么震撼的场面”指的是什么——毕竟不是谁都能在有生之年见到灵魂出窍这种事的。
谭琰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事实上,在我们那边,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人生赢家……呵呵,这个词听起来有点炫耀的成分,不过要真的说起来,我父亲的地位倒是不比宋烨修差。”
流沙眉头微皱,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明明还是之前那样美丽,现在却更多了些动人心魄的东西,心中顿时有种奇妙的感觉。
侧身看了看流沙,见他的神情有所改变,谭琰笑了笑,继续道:“我在附身——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管借尸还魂成为附身,不过也差不多吧。我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舞姬檀烟,真是被吓了一跳呢。”
流沙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听得出一夜没睡的疲倦:“为什么?”
谭琰愣了下,才真正转身看着他,皱眉问:“什么为什么?”
流沙看着她的眼睛,道:“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时机不对,为了自保,你不能把这种情况告诉身边的人。可是后来,主人认了你了,你也能够顺利和辰风炎成亲了,身边没有什么能够威胁你的东西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说?”
谭琰觉得好笑:“梁香与跟你说什么了?我就问问你,你现在已经算是被父亲送给我的人了吧?你在最初见到我那个样子的时候,也说不会介意。但你看,只要有人在这个话题上做任何手脚,不的态度马上就不一样了。你让我怎么说?”
流沙皱眉,但是眼中的神采却在改变,看得出他整个人都有些混乱。
昨天晚上梁香与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再联想到汨罗果失踪前对谭琰做的那些事和谭琰的反应,这让他没有办法不多想。
万一,谭琰只是一个游魂,看中了真正的小姐的身体,用卑鄙的手段抢了这个躯壳,害死了小姐呢?
毕竟当时在船上能够见证这件事的,除了眼前这个人,就只身下梁香与了。
不然,为什么谭琰要在成亲之前急着找到梁香与,为什么找到她之后,就立刻把她关押进地牢,而不是马上去审问她呢?
这是不是意味着,谭琰在这一点上,心虚了?
谭琰不喜欢内斗,在她从小到大的认知里,只要拥有绝对的实力,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不是问题。所以在她的人生前二十年,她一直都致力于提高自己的实力。
当然,这并不是说谭琰就把自己给整成了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只是在她对于内斗的认识中,没有及时积累起足够的经验而已。
就像现在,面对流沙飘忽的态度,谭琰就暂时没能找到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她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流沙,我请你想清楚,我成为你们的小姐之后,我有做什么不利于你们的事情吗?我有伤害过公主和你主人吗?”
流沙却又恢复了沉默,不看谭琰,却也不离开。
第一卷 第164章 托起来妥妥的
谭琰这下是没有办法了,只能道:“如果你还是这种态度,那么抱歉,明天成亲的时候我不可能带着你去辰家——我需要的能够全心全意相信我的助手,而不是一个定时炸弹——哦,你可能不明白定时炸弹是什么意思,只可惜,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跟你解释。”
流沙看着谭琰,那样冷淡的面容和那样生气的眼神,他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在您成亲之前,我就先去祈天殿呆着。”
谭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流沙朝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这这这……这究竟是要闹哪样!
谭琰从来都没有被流沙这样对待过,愣了片刻之后,心中就有一股怒火熊熊燃烧起来,甚至在那一刻,有种不管不顾不理他明天自己直接嫁了的冲动。
哎……她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哟……
谭琰有些头疼,看了看经过两天挖掘而变得乱糟糟的后山,再次长叹一口气,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