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演技很差很差,就差没把‘我放水了’这几个大字光明正大写在脸上了,让她一眼就识破。
“发什么呆呢?”白公子把她的思路拉回到此时此刻,棋盘上白子黑子纵横交错,虎踞龙盘,争执不休,其实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五子棋罢了。
两个人就在院中一处石卓上下棋,石桌旁边的腊梅淡红花的花瓣落了一桌子都是。
佘小路掸开落下的花瓣,正要落子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爽朗的一声大笑,卓远山紧接着迈步而入。
“白公子好兴致!”
“卓兄。”白公子道。
观棋不语真君子,卓远山站在两人旁边等着两人下完这一局棋再说事。卓远山终于等到两人下完这一局,并且发现他们两个人下的竟然是五子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白公子要得那副画可画好了,公子要不要去画室看一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卓远山说道。
“辛苦卓兄了。”白公子说着起身,还示意佘小路跟过来“听闻卓公子画技天下无双,妙笔生花,仿佛破画而来,不去看看么?”
佘小路点点头,她也十分好奇,虽然在卓家呆了很久,但是她还没去过卓远山的画室,因为他的画室从来不让人随便进出的。
而且即使是上一次的事件过后,系统提示任务进度仍然只有百分之十五,不知道在这个副本里面究竟还会发生什么影响卓远衣命运的事情,所以她对于去画室看一看这件事情也十分有兴趣,或许会在那里发现点什么。
画室里面灯火煌煌,他们穿过外侧的暗道朝着画室更里面走去,堆了一地的缠枝纹青花瓷瓶里面装满的是画画用的卷轴,书架林立其间摆满了线装书籍,除了书籍之外还能看到不少黑漆漆的小盒子,四四方方,看上去颇有一些年代感。
过了暗道,卓远山推开其中一扇门,他答应要给白公子画的画就挂在正中央。那幅画画得可真的是好,千里江水仿佛奔涌于这水墨画中,远山层林尽染,似乎能听到林间的虎啸龙吟之声。
简直像是从现实中抽出了那山林江水的魂魄一般。
只是画室暗道尽头还有一间看上去十分不起眼的房间,灰扑扑的,门上挂了一把极其普通的旧锁。
不过佘小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房间入口除了旧锁之外是还贴着一层很稀有的禁制,以阻止外人随意出入。
有意思。
于是她便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趁着看守比较少的时候来画室探访一二。
毕竟任务进度尚且只有百分之十五,一定还有她们没发现的线索散落在副本地图之中。
而且,游戏中的锁,不就是用来给玩家撬的么?
月明星稀,她绕过卓府的重重守卫,猫着腰垫着脚尖踩在画室的屋脊之上,打算打开二楼的窗户从那里爬进去。
她今天来画室的时候特意记了一下房间的构造与物件摆放,这一处窗户旁边都是空地,是撬窗入室的不二之选。
她站在屋脊上把钩子甩到窗棂上,再探进去,神不知鬼不觉把窗户的窗闩悄悄拉开之后,没想到一转头就竟然看见了白公子更加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自己旁边。
白公子笑眯眯地正看着佘小路手里握着线然后把作案工具钩子一点点扯回来,然后趁着佘小路发呆的时候伸手捂了捂她有点微微发红的耳朵。
“夜深露寒,姑娘怎么不注意点保暖?”他说。
佘小路眨了眨眼睛,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人怎么可以如同鬼魅一般如此悄无声息。
而且明明我在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他怎么可以看到之后还一脸坦然?
他来这里又是想干什么?
白公子看着她一脸疑惑,于是也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月色入户,欣然起行,佘小姐不也是这样么?”
现在敌我不明,白公子这家伙看样子就是一只笑面虎,估计就是那种脸上笑眯眯心里几把刀的人吧。
她下意识想要握向腰间的纵雪刀,以防不测。
他伸手握住了她想要握刀的手,微微一笑“姑娘不必惊慌,小生不是为非作歹之人,不若就跟着我一起吧?不然我可喊了啊。”
“你想喊什么?”佘小路倒是不怕他会真的喊出来,毕竟大家看样子都是来做贼的,谁还比谁清白呢。
他握住她的手在她的食指骨节处来回摩挲,然后仿照着古代话本里面小娘子遇到登徒子的语调即兴来了一段。
佘小路对他的无耻感到绝望,让他赶紧停下来。
果然看上去的温文尔雅都是假的,骨子里面竟然是个流氓,先前的无数愧疚之情也立时在她心中消失。
佘小路还没来得及吐槽就被他抱着一跃而下,跃进画室之中。
然后就看见白公子非常娴熟地关窗,非常娴熟迹地把一地痕迹收拾干净,非常娴熟地点亮火折子,招呼她一起往画室深处走去。
果然不是什么为惯于非作歹之人。
两个人沿着暗道朝着画室深处走去,止步于那扇挂着旧锁的小门前。
佘小路是破解禁制的一把好手,同时也是把禁制恢复原样不让人看不来的一把好手。
不到半刻钟,她就和白公子破开禁制走到那扇小门里面,然后在把入口处恢复原状。
房间内四壁挂着的铜灯亮着微弱火光,光线昏暗,只见墙壁上画满了飞天舞女,舞女单手拈花,仿佛在注视着什么人一般,目光中饱含慈悲。
他们两个刚走进来没多久,却听见屋外有人走动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接近。
那人方向朝着他们所在的这件房间笔直走来。
两个人迅速闪身而入房间内一个小小的柜子里面。
那柜子很高,但是过于窄,两个人几乎紧紧相贴,白公子手臂虚虚搭在她腰间把她圈在怀中。
屋外那人果然进了这间房间,长靴踩在地砖上不停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个人在房间内不停转悠,脚步突然停顿住了,像是发觉了什么一般。
佘小路艰难地维持着固定的姿势,与白公子紧紧相贴,她甚至感觉自己能听他结实胸腔里的心跳声都无比有力。
手伸向腰边的纵雪刀,如果屋内的那个人真的过来的话,起码要有个先手的能力。
白公子却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一双点漆般的黑眸一错不错看着她,然后突然附身亲了亲她的发顶。
佘小路立刻瞪大了眼睛。
白公子也挑了挑眉。
确实是他意料之外的发展,离得太近,竟然没忍住。
虽然因为绑定了造物主系统,关于过去的记忆会时常变得有一些混乱,印象中只记得自己和她上中学的时候就天天在一起放学下学,连周末都在一起。
他还记得,有一年下雪天,两个人在雪地里面抱成一团,自己趁着她不注意吻了吻她的发顶,只记得那个时候心跳得很快,雪很大,几乎淹没了周遭的天与地。
这么推断的话,她肯定是自己的女朋友了吧 ,既然是我女朋友的话,亲一亲发顶好像也不是很过分吧。
外间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轻微声音,像是有人蹭泠泠拔剑出鞘一般。
佘小路一时更加紧张,手已经牢牢攥住纵雪刀的刀柄,随时准备拔刀。
她就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来自郁垒的信息。
这一段时间,郁垒和朝白就负责在城中四处打探情报,看看能不能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毕竟他们对这个副本的背景其实一无所知。
【我们两个跑遍了全镇,问遍了所有NPC,还看了十几本地方志,竟然打听到了当年祁家与卓家当年的那桩旧事。】来自郁垒。
【说是云画楼代代以卖画为生,画技妙到毫巅、冠绝天下,卓家每一代却只会出一位画师。
很多年前,嗯,当年的画师是一位姑娘,我们暂且叫她卓画师吧。
卓画师喜欢上了一位姓祁的公子。
祁公子为人风光霁月,祁家也是当地有名的富贵之家。
两家人门当户对,有情人如漆似胶,便决定找个良辰吉日举办婚礼。
只是在婚礼当日却出了一场意料之外的火灾,卓家画室被焚了个干干净净。
婚礼第二日祁公子不知所踪,卓小姐被人发现吊死在喜房内。
大概一个月后,有人在城外的荒野里面找到了失踪的祁公子,据说那位祁公子已经完全疯了,手里面一直攥着一块只有半截的玉佩,无论如何也不肯丢弃。
那之后,祁家的生意却越做越大。】
佘小路安静地看完郁垒发送过来的消息,柜子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长刀划在地砖上磨出刺耳的声响。
白公子微微皱了皱眉,低头敛眸,凑近她的耳畔。
她以为聪慧理智如他对于此种情况或许有什么张良计,没想到这家伙传音入密,然后说道
“我可以再亲亲你么?”
佘小路理所当然翻了个白眼。
柜子外的脚步声却再次停顿住了,然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折去。
她听见外面那个人嗤笑了一声,然后收刀入鞘“卓远衣,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