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会儿的声音恢复正常了。
同赵令然在火堆里听到的公鸭嗓……
那是不一样的哦。
是好听的,清澈的年轻男音,染着愉悦,在寂静的夜空弥漫开来。
顾月承静静地看着那扇门在月光里闪着光泽的样子。
多么漂亮的木门!
多么厚实的墙体!
关键的关键是……
里面有颗美得多么清新脱俗的大白菜呀!
从一品重臣顾大人,闷骚的老铁树,在赵令然的门口徘徊了许久。
他的袍子,披在他心悦的少女身上,人就在他的院子里,伸手可触的地方。
屋里传来了动静。
赵令然睡得并不好。
她终究还是怕火的呀。
虽说她的机灵救了自己一命,但那种临死前,身体脱离掌控的恐惧感,依旧紧紧缠着她的心脏。
床榻上的少女,脸色苍白如蜡,满脑门的汗,纱质的睡衣紧紧裹挟着她的身躯。
少女满脸痛苦,不安地蠕动着身躯,如同一个被扼住喉咙的濒死之人。
这是被梦魇住了。
画面一转,在赵令然梦里,她身披铠甲,脚踩金轮,对着那火庄严宣誓:
“尔等宵小!也是本座的对手!哼…”
然而落到门外紧紧扒着门的顾月承耳里,听到的是这样的:
“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饿鹅鹅!哼!”
顾月承熟读四书五经,礼记春秋,他自然晓得这样半夜在和姑娘房门前盘旋是件极为失礼的事情。
但是……
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推门进去了。
他得去看看他的白菜怎么了。
赵令然的情况实属不太好,她宽大的衣袖脱了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再她脖子里形成了交叉,两端握在她的手中,正用力拉扯着。
顾月承在微弱的灯火下见到这一幕,吓得寒气从背后陡升。
连忙上前要解开赵令然手里的衣袖。
初初一拉,竟然还解不开。
顾月承不敢使力,怕伤着赵令然。
他只能慢慢加重了力气。
梦境里,赵令然正欲攒个大招,也不晓得哪来的鬼东西,不停地掰她的手指。
左找右找也找不到捣乱之辈,气得赵令然破口大骂。
“鹅鹅鹅!鹅鹅鹅!鹅饿鹅鹅鹅鹅鹅!”
顾月承好不容易救出了赵令然的脖子,没想到这厮却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一张血盆大口。
嗷呜……
简称……噢……
顾月承叫的。
赵令然仰起上半身,一口咬在顾月承的左肩上。
这一口下得不轻。
顾月承的肩膀很快就渗血了。
床上那厮造完孽,又睡过去了。
也许是压根就没有醒过来。
只是想找个东西发泄发泄怒火,下下嘴。
梦魇版……
香香嘴巴。
而顾月承的肩膀,恰好就在一仰身,嘴巴就能够到的地方。
好在赵令然这家伙到底是在梦里,杀伤力比之白日里终究差上一筹。
虽然咬得不轻,但未深入骨血,只是浅浅的皮肉之苦。
但这皮肉之苦,也够顾月承吃一壶了,毕竟他额头上还磕着呢。
突然顾月承在这个深夜,想起皇帝那句不谙世事的话来,
“一个女娃娃,能有多调皮?”
如果能忽略掉为什么自己半夜跑到女子闺阁之中的话,现在还能再加一个答案:
能调皮到半夜睡个觉把你的探花郎给咬伤了……
顾月承镇定下来后,发现经过这一番折腾,赵令然宽大的左袖子完全脱离了身体。
露出了白花花的整个的左手臂和一部分锁骨区域。
活色、生香就在眼前。
顾月承的理智和本能再一次交锋。
理智再次的……
时胜时败时败时败的……
直直看不到曾经胜利过的那渺小的影子。
色、胆包天。
顾月承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师妹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就这样,顾月承满心欢喜地在赵令然的脸上,偷偷盖了个戳。
心满意足地做了爱情的逃兵……
欢喜得以至于,忘记给赵令然擦擦牙齿里的一点点血。
赵令然梦里梦见一头野猪,留着哈喇子,臭不要脸地亲了她一口。
这家伙白日里也不讲究,梦里洗了半天脸。
赵令然牙齿里的那一点点血,全部被吞了下去。
所谓……
千年王八万年龟……
还所谓……
万年铁树要开花……
黑夜里,赵令然嘴角的那点自血,盈盈地闪着绿油油的光。
综上所述,由此可见……
顾大人的血是个好东西!
赵令然睡得黑甜。
第二日一早,顾月承顶着不顾肩伤,额头伤,反正就是一身伤。
坚定地啪啪啪啪叩开了穿云山庄的大门。
韩泰夫妻两脸不知所措,满脸无辜。
都答应帮你义妹找婆家了,为什么还不喜欢他们?
为何要大清早扰人清梦?!
顾月承顶着两个熊猫眼,一脸正色,几乎是谈国家大事的严谨。
“耘台兄,嫂夫人,关于家妹的婚事,我们需要谈一谈。”
第40章 有一本书
这日清晨, 穿云山庄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
不能拒之门外的……
不速之客。
顾月承顾大人, 穿着朝服, 戴着官帽,手里还揣着一会儿要呈给皇上的奏章,雄踞在穿云山庄主楼的正厅里。
不是沐休的日子, 这位大人不赶着去宫里上早朝, 却来这穿云山庄,实在奇哉怪矣。
顾月承悠闲地喝着茶。
悠闲地……
每喝一口茶, 就望三眼门口。
此时的顾大人, 和方才急急叩门的顾大人, 判若两人。
国朝上朝本来就早。顾月承今日来得, 更是比早……
还早。
天都没亮。
韩泰夫妇着急赶来,步履生风。
“子清, 可是出什么事了?!”韩泰刚踏进门槛, 便急着问道。
“耘台兄,如此清晨打扰,实乃子清之过也。”
韩泰本就不用上朝,怕在家里,从不起得这么早。今日自己真是扰人清梦了。
还是谢氏身为女子, 心也细些。
他们夫妻昨日才与顾月承见过面, 说了那赵小姐的婚事, 今日清晨顾月承就找上门。
“可是和赵小姐有关系?”
顾月承对于陡然被人猜出心思这件事情,十分不适应。
想他在朝堂上,向来以少年老成著称, 旁人要猜透他的心思极难。
顾月承暗暗道,看来这位嫂夫人也是妙人,与耘台兄当真极为般配。
“是,和她有关。关于她的婚事,我们需要谈一谈。
昨日将家妹的婚事拜托给两位。晚上子清思索后,还是觉得家妹的婚事,子清另有成算。”
顾月承答得镇定,实则内里羞涩。
他都已经暗戳戳地打算好了。
这个成算要……
落到自己身上!
其实按照顾月承的意思,这件事情可以憋在他心里,好好酝酿发酵一阵子。
主要是让他适应一下这种甜如蜜的感觉。
可白日里托了韩泰夫妻给师妹找婆家,所以他们这里,无论如何,也是要有个交代的。
谢氏的心陡然一沉。
昨天和那赵小姐的相谈,她便知道,这是一个虽然表面看着活泼开朗,实则内里一肚子苦水没处诉说的苦命姑娘。
而更要命的是,这个苦命的姑娘有着招摇的美貌。
顾月承如今连给那赵小姐找婆家都不愿意了,难道是要将这姑娘……
“顾大人,赵小姐是个好姑娘。”
思及此,谢氏急急道。
“我……晓得。”
顾月承表示,自己当然知道她的好。
虽然仔细想一想,那家伙到底好在哪里呢究竟……
但!
想一想那家伙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缺点呀!
除了泼皮了一些……
不服管教了一些……
吃得多了一些……
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缺点呀!
所以优点就是……
她的缺点是他全部可以接受的!
算起来那都是可爱的小雀斑!
顾月承说话时微微的迟疑,落在谢氏眼里,就成了听了家里那个宠妾的话,所以色令智昏地打定主意要对不起恩师之女,所以心里稍稍有些愧疚的模样。
这个禽兽!
谢氏在心里狠狠地骂。
亏这顾月承还是朝中重臣,竟如此忘恩负义!
“赵小姐这么娴静的闺中小姐,不该颠沛流离。”
谢氏使劲点他,她测顾给承是不是打算将赵令然送给谁去。
“谁?”
顾月承下意识地就发问。
那个……
娴静的……
赵姓小姐……
谁啊?
谢氏都气笑了,“顾大人说是谁,自然是你的义妹赵姑娘了。”
一锤定音的,顾月承在谢氏心里,往后就是个叫妇人迷住的忘恩负义之徒。
跟她这儿都演上了!还谁!
顾月承只是一下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