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人给长姐传了话,让你休息好再进宫吗?”永平帝搀着护国长公主进了内殿,笑着说道。
护国长公主道,“我身体很好,休息一天就够了,谢皇上恩典。”
两人诉说了一番将近二十年不见的离别之情,说到动情处两人眼中都含着泪花。
“长姐,以后你就留在京中不要再去金陵了,否则想要见你一面都难。”
如果是从前也许永平帝不会说这样的话,如今一个年纪大了,另外他的帝位已经很稳当,一切都在掌握中。
“暂时是不去了,怎么也要等静宁的女儿成婚后再说了。”护国长公主道。
“静宁的女儿?齐国公姑娘?她已经订亲了?”永平帝问道。
护国长公主见皇上知道,点点头,一连笑意的道,“正是,早几年就定下了,是我那孙儿。”
永平帝目光闪了闪,想道萧越对顾家五姑娘的关注,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定亲了,就不再做考虑了,反正天下好姑娘多的是。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护国长公主再出来的时候还是永平帝亲自扶上撵车的。
不管皇帝是作秀还是什么,京中各高门都明白了护国长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帝位一直没有动摇过,哪怕她一直偏居金陵。
坐在回程马车里,护国长公主看着渐渐远去,巍峨的皇宫,冷笑了数声。
天家无亲情,她比谁都清楚,有的只是算计。
当年那么多兄弟,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算计她的丈夫,害她未到中年就守寡,如今这个弟弟礼遇她,不过是因为她识趣,连将来续香火的儿子都是别家过继而来的。
那些兄弟算计她,那她就让他们都去地下陪她的丈夫。
护国长公主回到安远侯后,还没坐定,就问身边的大丫鬟,“念念在做什么?”
丫头碧萝抿了抿唇,回到,“姑娘在背医书呢。”
护国长公主放下茶盏,心里一酸,自己这个孙女是被吓怕了。
事实上顾念是真的吓怕了,所以她要先有自保的功夫才行,毕竟身边的人再厉害,也会有落单的时候。
她绝对不能束手待毙,决不!
她原本还想跟黄芪学武的,但失望的是黄芪说她年岁已长,根骨已定,习武很难再有突破。
于是,她只能跟着黄芪学一些普通的拳脚,以及医经。
护国长公主站在远门看到顾念认真的模样,心头又是一酸,是她大意了,没想到顾家竟然敢这样对待她。
顾家的帐慢慢来算,猫抓老鼠,总是慢慢的戏弄够了才会来最后一击。
顾家就是那只老鼠,虽然一下子弄垮了心头很爽,可慢慢的让他们垮下去,最后求他们最看不上的人,那样才好。
“殿下,姑娘那个丫鬟不似出自医药之家,倒象个护卫。”苏嬷嬷低声的说道。
护国长公主点点头,说是游方郎中的女儿,可身姿挺拔,眼神灵活,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坚毅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你让赵大去查查。”护国长公主吩咐道。
她也没进去打扰顾念,带着丫鬟婆子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
顾念在护国长公主进宫去后没什么事情于是就拿着医书看了起来,活到老,学到老,既然功夫不能学,那就学点旁门左道来自保也不错。
“姑娘,姑娘。”阿镜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进来,到了顾念的面前,“大姑奶奶回来了,公主让姑娘过去呢。”
听到大姑奶奶,顾念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大表姐周语纾,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个大表姐了。
她连忙站了起来,就想往外冲,却被阿镜给拉住了,“姑娘,衣服还没换呢。”
她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确实是不能见客,好在阿镜还是很靠谱的,利落的从箱笼里找出衣服,在黄芪的帮助下快速把顾念上下打点好。
一路匆匆,进了护国长公主的院子,就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哭声,她掀开帘子进去,就见一个华服女子正趴在外祖母膝盖上哭。
护国长公主一手拍着她的背,一手拿着帕子抹泪。
安远侯夫人站在边上,不断的用帕子按眼角,心里酸溜溜的,长女不过在婆母膝下养了几年,就这样依赖她,好几年了,这也是母女俩第一次见面啊。
听到丫鬟说表姑娘来了,趴在护国长公主膝上的女子站了起来,脸上的泪痕未干,看着顾念笑道,
“这是念念,来,我们许久不见了,快来给我看看。”
顾念上前一步,见礼道,“见过大姐姐。”
周语纾仔细打量着顾念,她已经六七年没见过这个表妹,印象里表妹是个活泼调皮的姑娘,可眼前却是个举止大方得体的大姑娘。
她笑了笑,对护国长公主道,“没想到几年不见,表妹越来越漂亮了,这要在外面,我可认不出来。”
她在和护国长公主说笑的时候,顾念也在打量这个表姐,穿着打扮都带着一股成熟女子的风韵,只是眉宇间却有几分舒展不开。
周语纾嫁的是平阳侯世子,当初上门提亲的人很多,而平阳侯世子门第不是最高的,却是最用心的一个。
他在安远侯府门口的石狮子跟前一站就是三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到了第三天,站的是眼下都是乌青,嘴唇的皮都皱了起来,这才打动周语纾,愿意嫁过去。
在顾念收集到的消息里,两人婚后的生活是好的蜜里调油,周语纾过门不到一年就怀孕,隔年生了侯府的嫡长孙,再隔年又生了一个女儿。
后来平阳侯世子是个有抱负的,不愿意固守家族的余荫,竟然奏请了皇上,愿意去地方上历练,周语纾也跟着一起去了。
按理说,他们俩个应该好好的啊,怎么大表姐看起来很不开心?
祖孙俩叙旧后,护国长公主拉着周语纾的手道,“这几年你跟着姑爷在外面,每次来的信都说很好,事事顺心,祖母问你,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
周语纾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强笑道,“自然是很好的。”
护国长公主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道,“你连祖母也瞒着吗?我当初曾和你说过,我们这样的人家,过的随心所欲些无妨,你不要以为祖母不能给你撑腰,你们姐妹几个,就算把天捅破了,祖母也是能帮你们描补的。”
周语纾睫毛微微动了动,低下头颤声道,“我也不知道这日子,过的是好,还是不好。”
顾念本想着这是周语纾的私事,她不好在边上听着,而且安远侯夫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于是起身想出去。
护国长公主却拦住了她,“你坐下听,你总要知道外面的事情,而且,以后这个家你还要当着。”
安远侯夫人听后心顿时一沉,从前长公主在金陵,她在京城,虽然头上有婆婆,但等于没婆婆,管家理事,内宅的人都听她的,外面应酬也都是她。
如今顾念还没嫁进来,长公主就说家以后让她当,那自己怎么办?
周语纾疲惫的靠在护国长公主身上,“世子纳了一个妾,才高貌美,是一个知府家的庶女。想让我效法娥皇女英。”
护国长公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这几年他在地方上,上上下下都打点的很好,已经是三年卓异了,也算是个难得的肯干事的,他以为回京,就妥妥的能够升官了?”
安远侯夫人听了,却道,“如今孩子都大了,正是需要教导的时候,正好,那个妾来了,让他侍候姑爷,你可以腾出手来教导孩子们。”
周语纾咬着唇,顾念在边上看着安远侯夫人,一口气闷在胸口,简直要吐出血来。
护国长公主厉声打断安远侯夫人,“是吗?你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那轩儿他们嫁的嫁,娶的也该娶了,是不是我也要给侯爷赐两个婢女过去?”
安远侯夫人顿时紧闭着嘴巴,她做姑娘的时候并不是家里受宠的女儿,上有能干的长姐,下有贤淑的妹妹,可她们再能干,也没有她嫁的好。
安远侯从头到尾就只有她一个妻子,不要说妾了,连个红袖添香的丫鬟都没有过。
姐妹们回去还要带着庶子女,而她只要带亲生的就好。
护国长公主真的要送两个婢女给侯爷,侯爷肯定会收下的。
周语纾眼睛一热,抬起头来,满眼哀伤,痛楚,哽着声音道,“祖母,你最厉害,你能不能开导我一下,让我……贤惠。”
她捏着帕子捂住脸,
“我也是学三从四德长大的,也知道‘妒’字要不得,母亲说的是,我和世子成亲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两个了,正妻的位置站的牢牢的,我是该放手打理家务了。
他纳了谁,宠了谁,天下哪个男人不是这样过来的。
就算那个妾才高貌美又如何?色衰而爱驰,将来总是会有新人的……
可是,我这心里,就是难过的不得了,好像有人用刀子捅我的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