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一夜,到了卯时,天边现出鱼肚白时,萧越依然未曾归来。
去兰香坊探听消息的人也没有消息传来,倒是长史官忍耐不住,去了四皇子府的长史官那里,探出消息,回来告诉顾念,
“四皇子府的长史官说,四皇子也不曾回府,不过,倒是给四皇子妃传了消息回来,说是和人约好去郊外的庄子上赏荷,看月,这两日都不能归家。”
才因为赏荷出了那档子事,这四皇子倒是心大的很。
她站起身,对黄芪道,“去马房,让人套车,我要去郊外一趟。”转身,她又吩咐秦嬷嬷,“你今日就在家里,去老太妃那里说我昨夜吹了点凉风,有点头疼,不能过去给她请安。”
“如果她问起王爷,就说昨夜王爷回来的晚,早上要赶早朝,就没去她那里请安。”
萧越偶尔也会入定以后才归家,自然就不能去给老太妃请安。这么说并不会让老太妃起疑。
秦嬷嬷连忙点头,只让顾念一定要小心。
同时,顾念又吩咐长史官,府里今日一定要看顾好。
天色还未大亮,顾念坐在摇晃颠簸的车厢里蹙着眉头,心里七上八下的。
也许,她有点小题大做了,真的说起来,萧越不过是一夜未归,男子间的应酬不过是酒楼,花楼,一般来说,不会有家眷大肆寻人之举,毕竟,这样会让自己的丈夫背上‘妻管严’的名头。
虽然,萧越很少应酬,一旦有应酬都会让人回来告诉自己,可再心细的人难免也有大意的时候,也许是一时忘了。
可奇就奇在连爹爹都不在府里,宫里又没有消息传来。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顾念去郊外寻人的步伐,仿佛,她不去就会错过什么,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她,让她一定要去,心底有个声音在焦急的呼唤她,让她一定要去,萧越就在那里。
黄芪看出顾念很焦躁,不由安慰道,“王妃,您别着急,王爷身手不凡,就是暗一也是武功厉害的,而且还有影卫,不会轻易被人算计的。而且,四皇子请了那么多人过来,总目葵葵之下,不敢对王爷下杀手的。”
道理顾念怎么可能不懂,可关心则乱,四皇子如果真的狗急跳墙,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
四皇子别庄里,萧越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胃里空虚难受,他很少这样宿醉,也从未曾醉得如此厉害。他翻了个身,好似想起什么一样,脸色骤然大变,撑起手肘以极其敏捷的方式翻身而起,厉声一喝,
“暗一,滚进来。”
暗一从外面黑着脸进到屋内,唤了声,“王爷。”于是没再说话。
他从小就跟在王爷身边,一向自持谨慎,王爷身边的护卫来来去去,换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人头落地,可他一直都能留在王爷的身边。
因为他无时无刻不保持着格外的警惕,可昨夜不知怎么回事,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差点让一个舞娘爬上了王爷的床榻,要不是有影卫在,还有王爷还存着一丝神智,恐怕……
王爷从来不让女人近身,就连王妃身边的丫鬟,都只是服侍王妃,王爷的事情一概不准插手,要么王妃亲自服侍王爷,要么王爷自己动手。
昨夜,来四皇子庄上的人都醉的不清,自己本该保持警惕的,可没想到,他这个连酒都不曾饮用的人,竟然会昏昏沉沉的,如果四皇子要有什么不轨之心,真的是后果不可想象。
萧越双目刺红,怒视着暗一,那眼神凌厉的仿佛要将人的骨肉刺穿,过了许久,他才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暗一道,“辰时刚过了三刻,昨日四皇子宴请的人,都醉的不轻,现在都还未醒。”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萧越的脸色,道,“王爷若是觉得头疼,不如再歇一会?若是别的客人醒了,属下再来回禀。”
萧越眉头紧皱,声音越发的低沉,“昨夜那个舞娘……”
第124章,失踪
萧越脑海中还残存着昨夜的记忆,那个衣着暴露的舞娘不停围绕着他打转,后来在他冷眼下走开,只是后来,没怎么饮酒的他感觉头有些昏沉,暗一扶着他回屋,那舞娘站在原地看着他,并未跟上。
后来却不知怎么到了他的房间里。
萧越的眼神一沉,脸上浮现出巨大的怒意,不要说这些来路不明的女人,就是清白的姑娘,除了念念以外,他都觉得脏!
暗一感觉到萧越身上气息的变化,心头暗暗叫苦,低声道,“昨夜您将那女子从房内踢出去了,分明发出好大的声音,也没个人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属下方才偷偷去这庄子里的酒窖检查过,那些酒水都没问题,厨房里剩余的菜色也没被人动手脚,如果不是他们销毁了,那就是荣恩伯世子带来的那两罐酒出了问题。”
“还有那些舞娘身上的脂粉香,未必不是那些香味的问题……”
否则没办法解释他这个在边上服侍的人,一滴酒也未喝,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原因。
萧越脸色沉沉,“荣恩伯世子带来的酒喝完了,罐总还在吧?去验验,里头到底下了什么东西。”
暗一却是满脸的羞愧和为难,他低声道,“王爷,属下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两个罐子,属下问了别庄上的管事,说那两个罐子被荣恩伯世子给砸烂了!”
萧越冷笑着说道,“没想到,荣恩伯府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明知道本王这里是火坑,还要拼命将那张五塞进来,真是不知道‘骨肉亲情’在他们眼里算什么。”
“果然,有英国公那样肮脏的长辈,后代更是无耻。”
暗一也是不明白,他道,“属下也不明白,若是为了荣华富贵,也不该这样啊,荣恩伯府总还有太后娘娘在啊,而且,王爷并不待见张家姑娘。”
“那张五姑娘,总是荣恩伯府的姑娘,张二老爷的亲生骨肉,为了塞进王府,将她装扮成舞娘送进来,真是太不堪了。”
暗一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门外躺着一动也不动的女子,身上穿着舞娘的服饰,露出大半截纤细的细腰,上身虽然穿的齐整,可胸口处却开的很低。
就算有些流苏等物点缀着,却还是露出大把白嫩的肌肤,那张脸,端庄中带着妖艳,美丽的很。
上次去四皇子府参加寿宴的时候,就是她穿着和王妃差不多颜色的衣服,大概那次宴会,四皇子就和荣恩伯勾搭在一起了。
两手准备,一个是让王妃落水,如果安远侯世子不顾一切将王妃救了,可以败坏王妃的名声,如果不行,那么张五姑娘落水,能够迷惑到王爷,让王爷将她救起,肌肤相亲,顺理成章的进王府……
可没想到后来张五姑娘白白落水了。
暗一不禁露出鄙夷的表情,没想到人长的那样美,心却那样肮脏,明明是金尊玉贵的大家闺秀,却偏偏要和家里人一起做下这样龌蹉之事。
真是自甘下贱。
萧越捏着拳头,想到昨日从宫里出来,先在宫道上碰到四皇子,三皇子,平王等人,后又与荣恩伯世子,以及几位朝臣还有公子哥碰在一起。
四皇子说为着上次府里遇刺的事情,请大家一块去兰香坊饮酒,致歉。
兰香坊是什么样的地方,萧越自然知道,但他从未去过那样的地方,自从老姨娘事情发生后,他对女人敬而远之,有了念念之后,更是如此。
他推辞后本要走,却是三皇子拉着萧越,说他太不合群了,平王也在一边劝说。
四皇子后来笑着说他惧内,然后提议请大家去他郊外的庄子上玩,荣恩伯世子则上前说他最近得了两瓶好酒,三皇子一直是个透明皇子,最喜欢的就是书画,听四皇子说郊外的荷花开的正好,半弯残月挂在天上,可以入画,越发的拉着萧越不让他走了。
原本晚上如有应酬,他一定会让暗一回府报信,不让念念担心,同时也把去处和她说清楚。
萧越吩咐暗一回去报信,可四皇子他们紧赶着要走,暗一见状,他不能离开王爷身边,于是让身边的一个小厮去报信。
暗一见萧越不说话,小心道,“王爷,从碰到四皇子他们的时候开始,这里头就有些古怪,好像每一步都有人引着走,荣恩伯世子肯定是有问题,否则也不会砸了酒罐。”
只是,如果费那么大的心里只是为了将张五姑娘送上王爷的床,那有点小题大做了,如果荣恩伯府打的是让王爷吃哑巴亏,可王爷是吃哪种亏的人吗?
而且,就算真的进府,王爷不喜欢,有什么用呢?
萧越垂着眼眸,半响抬头,眉头一跳,他挥了挥袖子,迅速下了床榻,掸了掸袍角,对暗一道,
“走,去其他的院子看看,四皇子不是那样没脑子的人,他能让荣恩伯世子来这么一手,必然不是无的放矢。”
他走到门口,看到地上那一动不动纤细的身影,眼神变得越加深邃,掩都掩不住心中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