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周玉轩正在和萧越下棋,黑白分明的棋子在棋盘上错落有致,仿佛能看到刀光剑影,听到厮杀与战鸣。
周玉轩凝眉落下棋子,“妹夫,该你了。”
萧越听到‘妹夫’这个称呼,蹙了蹙眉,袖长而逛街的手指捻着最后一颗棋子放下,“舅兄,承让。”
周玉轩以为已经将对方逼至险境,没想到萧越一招制胜。
他笑了起来,带着几声咳嗽,“甘拜下风。妹夫好棋艺。”
棋道,恰同兵道。
擅棋者,亦擅用兵。
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似传言中那样不堪。杀神,煞神?外面的人都是瞎子。
顾世安在边上看,也是连连点头,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然后耳边就传来清脆嗓音,“爹爹。”
屋子里并没有旁人在,顾念再也不讲究那些规矩利益,几乎是飞奔着扑到顾世安怀中。
她眼眶含泪,吸着鼻子哽咽的又叫了声,“父亲。”
好像怎么也叫不够一般。
顾世安儒雅英俊的面孔顿时柔的不行,他轻抚着顾念的头发,想到他们分明的时候,他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果然,她做的很好。
在江南的那些日子,有几度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但是一想到她,就有了无穷的力量。
他尚未宠爱够的女儿,只是为了她,他也要活着,活下去,等到来日继续把她放在掌心里疼爱,再不让她受一点惊扰。
这画面太过温馨,温馨的有些碍眼。
萧越忍不住轻声咳了下,浑身的气势都变了,活像谁欠了他的债一般,伸手分开父女俩,一本正经的道,“岳父,请自重。”
顾世安回过神来,掌中宝已经嫁作人妇了,这些亲密的举动虽然纯然,但是好像确实不太合适了,他缓缓放下手臂,让顾念入了座。
周玉轩心里流淌过酸涩的滋味,温声道,“我去祖母那里看看,父亲不知是否已经下朝。”
顾世安微笑着颔首,然后回头看着顾念,见顾念虽然带有一点点疲色,但看起来还是不错的,脸上一层微红,像是天边的云彩。
他的女儿,就是这样坐着不动,都能光彩夺目。
他心下略宽,对萧越刚刚冒犯又有点释然,他问,“念念,你还好吧。”
顾念点头,又摇头,“爹爹后来你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女儿很担心,这次,出去顺利吗?”
顾世安道,“顺利,已经把证据都交到了皇上手里,不过,这次出去,我也查到了一些关于肃王当年的事情。”
他脸上瞬间沉痛下来,“当年肃王明明是平定了其他皇子的谋反,本应该是有功劳的,可最后却被身边的谋士告发,说肃王是谋反。只是误打误撞……“
“后来,先帝震怒,把肃王圈进在肃王府里,但迟迟没有下令要如何处置时,肃王竟然自尽了。”
“这次,我去江南,无意间竟然碰到一个肃王身边的太监,就是那个传信出来说肃王是自尽的那个太监。”
“原来,当时的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那个太监,被当时另外一个皇子买通了,那名皇子是幸存的皇子,让那太监在肃王的药理,悄悄放了一种无色无香的毒。”
“那名太监当时送了带毒的宵夜进去后,就在外面偷窥,根据他的回忆,当时肃王神色平静,仿佛在出神的想什么。”
“监禁的生活让他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就如当时他身上穿的白色里衣。他静坐了良久,直到那碗宵夜变得冰冷,再没有一丝热气……”
第81章,惊马
“肃王的目光落在那碗宵夜上,看了许久,久到那太监以为已经被识破,在门外瑟瑟发抖之时,他却端起那碗宵夜,一口,一口的吃完。”
“那天晚上,肃王大口大口的呕血,旧肃王府的下人们都以为他是自尽,试问,有哪一个自尽的人面不改色,依旧谈笑风生面闻讯而来的人?最终闭眼而去。”
“先帝当时对肃王还是有父子之情的,毕竟不出意外,肃王会被封为太子,虽然先帝圈进了他,却并未动杀心,甚至没让人查下去,就是怕落实了这个罪名,肃王会没命。”
“那太监没说买通他的是谁?”顾念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几十念过去了,要查证真假的话,定然是很难的,但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好。
当时肃王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那样了无生趣的喝下那碗宵夜,
顾世安神色间待着一丝怅然,“他说是先帝时的一名皇子,可那名皇子已经在那场动乱中被斩杀,如何又能在之后给他下诛杀令毒死肃王?”
萧越在边上听顾世安说搜集到的消息,眼帘微动,道,“岳父,不是说当年有肃王的遗书吗?如何会传出来的?还被传的满京城都知道?”
顾世安苦笑了下,深吸了口气,道,“可惜的是,那名太监苟活了这么多年,被我找到之后,最后服毒自尽了,还有很多都没能问出来。”
“不过,他曾经说过,那名买通他的人,对肃王的一举一动,作息,爱好,都知道的很清楚。”
顾念沉吟着没说话。
“英国公应该已经六七十高龄了吧?和老齐国公,当年肃王都是好朋友,可就只有他过的最风光。”
老齐国公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如今齐国公府的爵位不复存在了。肃王,更是背负着不堪的名声死去。
而英国公,如今依然盛宠在身,虽然他已经不怎么过问朝政,但皇上有什么悬而未决的事情,都会召英国公进宫说说话。
“爹爹,你对英国公了解多少?”
其实,很久以前,她就对英国公起过疑心的。
“我对英国公也不甚了解。”顾世安皱了皱眉头,一直以来,英国公在他的印象里,是老齐国公的好友,是一个慈祥的长者,从小到大,对他颇为照顾。
“你怀疑英国公是这一系列的幕后之人??”萧越很快捕捉到了她话里关键,走到她面前来。
顾念没有说话,但沉默即代表着是。
至今为止,英国公看起来太完美了,她不相信有这样完美的人。
“是,我怀疑他,说不上来原因,就是一种直觉。”顾念坦诚的看着顾世安和萧越。
萧越食指敲了敲桌面,眉头皱了起来,坐在她对面,“他近年来很少出门,即使出门也是低调得很。”
“不过,既然你有了怀疑,我会让手下的人去查探的,总归还要找找别的破绽。”
顾世安道,“我也会让江湖中的人查探一下。”
顾念点点头,“也许是我想错了,但有疑惑总要验证一下,不是他自然是极好的。”
“念念,我想把你娘的坟从顾家的坟地里迁出来,重新找一块地方安置,你觉得如何?”顾世安问到。
“当然同意。”顾念脱口而出,她是早就想将母亲的坟从顾家的祖坟里迁出来了。不过是因为父亲和外祖母都在,她做小辈的不能这样做。
顾念顿了下,“外祖母同意吗?”
顾世安,“你外祖母肯定同意,从前是想着让你娘今后有人供奉香火,可如今顾家和我们已经形同仇人,别说供奉香火了,有一天大概你娘的尸骨都要被糟践。”
顾世安这个时候把坟迁出来,其实也是听出了皇上的口风,大概是要让他认祖归宗的。到时候和顾家无关,自然是要重新开府的。
“我和你外祖母商议后,选个黄道吉日,到时派人通知你。”顾世安说道。
之后,顾念在边上看着这世上与她最紧密相连的两个男人相谈甚欢,虽然有时候也是火花四溅,但她还是很欢喜。
她静静的坐在一边,听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应该从哪里下手去查探英国公的事情,又分析朝中局势,畅谈应对之策。
虽然,谈论的是那样严肃的大事,但她却觉得宁静而满足。
一直到了晚间,在安远侯府用过晚饭后,顾念夫妻俩才从安远侯府告辞而去。
护国长公主离别的时候,拉着顾念的手,看着萧越道,“别看这孩子生的乖巧,其实任性的很,被我惯坏了。有时候我都不想搭理她。”
顾念瘪了瘪嘴,委屈的看着护国长公主。
“念念很好,女儿家就该娇养,我略长她几岁,合该让着她宠着她。”萧越一本正经道。
护国长公主看了眼顾念,“她是个心眼小的,容不得人,还要请你多多包涵。”
小心眼的顾念扭了扭身子。
萧越道,“当日求亲时曾说过,此生只会有念念一个,也只装得下念念一人,若违此誓言,就让我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护国长公主和顾世安都看着他,似乎要看透他,看透他的内心。
萧越坦然的立在那里。
护国长公主哂笑,面前的人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好像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她也就只有念念这一点骨血,不管念念嫁给谁,大概都是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