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大汉整个抡起来,宛如和尚敲钟一般“哐”的砸在树干上,看着他两眼冒金星冷笑道:“你他|娘算个屁|好汉,少往自个脸上贴金,抢劫杀害无辜的人,那就是个山贼!土匪!无|耻败类!好手好脚不去做正经活计,非得落草为寇,那就该知道会踢到铁板,会有今天的下场。”
“懒得再跟你多说,你们这些人就在这里头好好待着吧,回头我找官兵过来,让你们进牢里好好改造改造!”捡了鞭子,正打算就这么走了的阿锦一转头就看见嫣儿还是一副含情脉脉看着她,顿时嘴角一抽,拾取掉落的帕子团成一团塞进嫣儿嘴里,迷药入口,小姑娘白眼一翻就晕了。
外头一阵兵荒马乱,车厢里面的严琛埋在衣服堆里,等到没了声响才敢探出头来,阿锦抬脚跃上车辕,又是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大笑而去。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一群山匪,其中糖葫芦中的一员脸上淌下几滴温热的血液,正疑惑自己脸上又没有伤口,哪里来的血,他身边的人狠狠的挪动了几分,喊道:“大哥,你的后脑勺叫那小子砸出血来了!”
大汉有心想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奈何他自己的手也被捆住,只能喝道:“三德子,还不快给老|子我解开,难道还得我请你不成?”
三德子是个瘦小如猴的矮子,只见他哎了一声,从袖子里头慢慢挪出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异常锐利的铁片,在麻绳上来来回回磨了数十下之后,麻绳断开,他还来不及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筋骨,就得立马去把大汉放下来,又把其他人都解了。
“大哥,要不我们追上去把他给杀了?”三德子走到大汉面前,手放到脖颈上一划示意道。
“追个屁!上去送死不成?这人咱们惹不起,还是收拾收拾回去躲着,省得回头叫官兵给包了圆!”大汉一拍三德子的脑门,再从自己的后脑勺上抹了一把,手上全是血,他拧着眉,看向晕倒在地上的自家妹妹,“给嫣儿喂点解药……算了还是直接抬走吧。”
一群人鸟兽散去,地上留下了一些打斗过的痕迹,清风拂过,原本滞凝的气氛化作虚无,青绿的草叶簌簌作响。
阿锦将马车赶到在牛尾村前,找了一家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农家寄存了,答应花十文钱的寄放费,等取马的时候再付剩下的五文。她两刚进村口,就见好几个闲汉打着赤脚,倚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看热闹,不仅对她们两个生人指指点点的,眼睛还不老实的直往阿锦腰间的钱袋瞟。
阿锦冷哼一声,手里的竹管转了转,透露出一点锋芒,几个有眼色的心下一惊,立马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来这里之前阿锦就问过严琛,知道牛尾村是个小贼窝之后仔细考虑了一番,坐马车来太显眼,但是这一段路又挺远,最好的法子就是将马车寄放在其他地方。果不其然,这些人只是见她腰间有个钱袋就如此躁动不安,要是看到了马车那还了得?
阿锦不怕和人再打上一架,反正她功夫高,但是她怕麻烦呀,要是这些人耍阴招她不一定扛得住,而且身边还带着个小孩,还是小心点好。
按照严琛指的路径直向前走,出现在阿锦面前的是一座小屋,许是很久没有人来打理过,院墙破了好几个大洞,显露出里面萧条破败的景象来。
阿锦轻轻推开大门,门板发出“吱呀”一声就轰隆倒地,她被吓了一跳,连忙跳开。严琛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下,捂着口鼻进了屋内。
不过是十几天没住人而已,里面的家具摆件已经蒙上了灰尘,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草席一几桌案,两床破褥子就再无其他。阿锦大略一扫,已经明白严琛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上前几步,却不小心踢翻放在地上的一个陶罐,用来垒灶的石块滚了几滚,仿佛压在了她的心上一般。
严琛快步走到屋角,移开一张矮柜,然后徒手刨开黄土,露出底下的木盒来,他小心翼翼的擦去上面的浮土,然后摩挲几下,抿着唇思虑了许久,毅然决然的将木盒递到阿锦面前,示意她打开。
阿锦不接,反问道:“这是什么?”
严琛犹豫了下,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阿娘给我留下来的东西,我从未打开过。”他的娘亲在世的时候从不允许严琛乱碰,是以即便她过世了严琛也不敢打开盒子查看,甚至连挖都不敢挖,只是如今他既然是要常住在杨家,这个木盒也该挖起来带走。而且,严琛直觉只凭自己一个人是不能成事的,在他接下来的人生道路上,需要依仗杨家、季婵的地方还有很多,适当的示好也是应该的。
阿锦打开盒盖,里头放着一枚玉佩,还有一个锦囊,底下有厚厚的一叠纸。阿锦玉佩在手中翻看,只见白玉上刻着一个严字,玉佩的样式很奇怪,像是一个繁琐的纹饰。阿锦看着玉佩心里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只能放弃,去翻看那叠纸。
最上面的是一封信,信封上落着严琛的母亲——姚素的署名,阿锦打开信纸,里面寥寥几行,却写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原来姚素并非嫁到了一个州县,而是嫁进了扬州远近闻名的大商贾——严家。严家以小商队起家,如今已然有了近百条的商队,不仅陆面上有他们的商道,甚至船运、海运也稍有涉及,他们从扬州贩丝和瓷器,运往北上还有胡地,再把当地的香料和毛皮运送回扬州售卖,这一转手就是几十倍的利润。
姚素的出身并不怎么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因为貌美被严家的家主严润看上,硬是想办法娶了回去,成为严润妾室的姚素并不甘心,因为她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都断送在了严润这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手里,为了报复,姚素一边勾|引住严润,一边把他手里的好东西往自己兜里掏。
姚素虽然不识字,但是看东西十分准,她先是偷了严润十几张的店铺地契,还有放在暗格里头的田契,还有严润最常用的印章也被她偷了过来,就在她打算对严家老宅的房契下手时,大夫人因为她的张扬和一直占着严润的行为,产生了布满嫉恨,找人要除掉姚素。
识破了大夫人计谋的姚素仓皇逃出严府,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候的婢女,还有她偷来的东西,为了活命的姚素辗转来到长安牛尾村定居,却并不打算回她自己的家里,因为她知道,如果再回去的话她的亲人一定会不管她死活,再一次将她卖进严府。
就在姚素以为自己能够远远逃离严氏,过上美好的幸福生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怀的正是严润这个糟老头的孩子,对于自己肚子里头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姚素下不去手,就只好把孩子生下来,并打算把这一些东西都留给这个带有严家血脉的孩子。
这封信是姚素委托婢女事先写好的,和她不同,大门大户里头连侍候的女婢也是要识字的,女婢大概没活多久就染病去世了,姚素只好自己一个拉扯着孩子长大。
阿锦放下信纸,打开锦囊,里头正是严润的印章,而且还是最重要的公章,简略一说,这枚章子是代表严家行为的证明,如果印有这枚章子的文书上要求严家所有店铺都改行卖烧饼,那么他们就得照做。
再拿起那一沓地契,阿锦心里只咂舌,暗道这姚素可真是个狠人,这些店铺大都都是集中的福安坊的商铺,卖宝珠首饰、绸缎毛呢、香料瓷器等等的十来家店面,都是连号,这和把人家一条街都给搬空了有什么区别?狠!真狠!
这东西别人拿了烫手,她们可不。阿锦手上不停,把东西都收拾好之后,打算和季季婵商量商量,如果严琛这小孩愿意的话,她们可以帮忙求太子殿下把这东西都过了明路,实打实的抓在手心里头,到时候不仅严琛得利,就连季娘子也可以通过这些商路运送货物,甚至拓展那个叫什么产业什么链,季娘子那里要是答允了的话,也就是殿下答允了。
这些都可暂且不提,阿锦看着严琛懵懵懂懂的样子,缓缓的舒出一口长气,将木盒放在怀里道:“这个盒子我先帮你保管着,这里不方便细说,等回去我再告诉你事情的一切,问过你决定再安排事宜,现在我们先去为你娘亲扫墓上香吧。”
严琛眨眨眼,伸手拉住了阿锦的衣角,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去牛尾村后山为姚素扫墓,阿锦拔了竹管,里头约有半尺长的刀刃滑出,这是她的兵器,唤作“袖里红”。用它的时候,锋刃隐藏在衣袖里,敌人还未看清就被割了脖子,虽然厉害,但是阿锦不爱用它,因为每次用的时候都要染红半边衣袖,费衣服,尽管这就是它名字的由来。
此时这件利器被她握在手里,为姚素清理坟上的野草,偶尔还得砍一些高大的灌木丛,也算是物尽其用,严琛被她差使去买香烛元宝,顺道再买半只烧鸡,合着她手里头的一壶好酒,做祭拜之物。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小孩回来,严琛这小崽平日手脚勤快,这里离下面的餐馆杂货铺也不远,怎么会耽搁这么久?阿锦眉头一皱,料想此事一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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