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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死了我登基/凤鸣 (潇湘碧影)


陆观颐道:“请赐教。”
“我叫管平波。”管平波勾起一抹笑,“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比你的如何?”
陆观颐点头:“令尊心中亦有大沟壑!”
管平波嗤笑一声:“我自己起的。我父亲叫我管大妹。”
陆观颐不厚道的笑了:“我头一回见人的小名比大名厉害的!你可有字没有?说来我听听。”
管平波摊手:“无字,不如你赐一字?”
陆观颐笑道:“如此好名,字不可小气了。以我看唯有绥定能配上。”
我勒个去!“惟周公左右先王,绥定厥家……”管平波呐呐无语,绥定,安抚平定之意。绥亦指旌旗。有那么一瞬间,管平波以为自己的一切心思皆被看透。望向陆观颐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她是借着“平波”二字玩笑,还是果真如此透彻?面上不动声色,反大喝一声:“啊呀!将来我做将军,引领千军万马,踩着七彩祥云,娶你为妻,必不相负!”
陆观颐被逗的直乐,连沉重的身子都觉得轻快几分。笑过一阵,方道:“我并不知洪家多少密事,家世倒是略知一二。我的脚不大好,横竖也出不了门,就替你当个做衣裳鞋袜的婆子吧。旁的不论,这上头能如我的不多。”
管平波忽生同情:“你家是做什么的?”
陆观颐道:“我祖父乃定远伯旁支,科举晋身。建平二十八年,江南盐道亏空,抄家问斩。家产变卖后,依旧还不起,家眷便被官卖了。我姑母在祖父未显耀时,嫁与了吏部尚书孔择乡之庶子。官卖时,我家仆人求到孔家门上,姑母虽随子在外,孔家看着姻亲面子,使人买了我。那时洪让恰好谋了外放,便把我托付于他,带离京城。谁知洪让见我貌美,强迫于我。之后的事,估摸着你也猜着了几分。我此生是不想嫁男人了,便是看着我的颜色好愿意娶,见我满身伤痕,也是要反胃的,何况还瘸了一只脚。”
管平波目光如冰:“谁打的?”
陆观颐淡淡的道:“腿是太太打的。其余的么,有些是洪让的,有些是太太的。”
管平波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官奴婢,永世不得翻身,生了孩子,亦是代代为奴。没叫弄去教坊司,已算命好。被主家打骂,更是时下常态。落得如此下场,有朝廷斗争之故,亦有贪污之由。世间果然无那么多非黑即白,犬牙交错的人和事,终究只余一声叹息罢了。
陆观颐有些怅然:“我也不知为何一直想活着,大概便是蝼蚁尚且贪生之故吧。”
管平波回过神,抛开杂乱的思绪,又问:“既你姑母外放,为何不随姑母去?反倒跟了洪让?”
“我姑母啊……”陆观颐顿了半晌,道,“她嫁人时,家里寻常,借着伯爵旁支的光吧。孔家却门第高贵,孔氏旁支,血缘虽远,谁不高看两眼?何况他家几代官宦,门生遍布朝堂。搁寻常庶子,我姑母未必配的上。只因我姑父乃胡姬之子,生的异于中原人,不大讨喜,自请去了西垂的阿速卫。没二年死了,姑母无子,朝廷亦无人想去。便封了她诰命,又令她庶子袭了卫指挥使。她孤儿寡母的,又有什么体面?孔家顺手救人,已仁至义尽了。”
管平波心中疑惑,问道:“你都在洪让身边呆了四年,如何洪太太今日要杀你?”
陆观颐叹了口气,道:“造化弄人。我原已渐渐失宠,哪知我那表弟回京述职,天上掉了个馅饼,叫端悫公主瞧上了,硬嫁了他。如今我姑母做了公主的婆婆,洪让立刻待我转了脸色,就引得太太的不满。何况我陆家如今只剩我与姑母二人,姑母得了势,太太怕我报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好几次下手,都叫我躲过。今日她唤我出门,我就知有异。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有什么法子呢?”
管平波道:“你表弟真个好命,一个边疆小子,娶了公主,从此命格不同了。”
陆观颐冷笑:“有甚好命的。他已娶亲,又娶公主,你可知他元配下场如何?”
管平波怔了怔。
陆观颐垂下眼,轻声道:“皆为鱼肉罢了……”
管平波紧了紧拳头,什么狗屁时代,不掀桌不可能了!

第34章 缘由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物价腾贵, 死人比往年都多。窦家不费什么功夫, 便找来了个冻死的女尸。陆观颐休息了一夜, 还有些烧,却是强撑着病体,一瘸一拐的行到正院后头, 替死尸描眉上妆。脸好画,死人不比活人, 强行画的七八分像, 糊弄过人也就罢了。
窦向东看了一回,皱眉道:“不是很像, 腿脚亦是好的。”
窦元福道:“昨夜急寻来的, 也有跛子,却是太瘦, 更不像了。”
陆观颐垂眸低声道:“哄骗过仵作不难。须得请贵府破费些银两, 替她穿戴整齐。顶好用销金缎子制的厚衣,越是富丽堂皇, 越是显的府上惧怕而恭敬。”
窦向东想了想, 点头道:“很是, 人在我们家落的水,又在我们家‘死’的。我们毕竟只是捐官,心里哪能不惶恐呢?拿件好衣裳来装裹了, 再与她插戴些金首饰。糊弄过去完了。”
肖金桃便吩咐人开柜子, 拿了她新做的一套大红销金方胜盘长纹的褙子装裹了。又替尸体梳了个十分乡土的发髻, 偏插了满头的金银簪子。陆观颐再厚厚的补了妆才罢。
巳时初,洪家果然派了两个人来。一个仵作,一个婆子。陆观颐躲在隔间,悄悄对管平波道:“那是太太的心腹。”
管平波拍拍陆观颐的手,轻声道:“别怕。我公公是个老流氓,他能应付。”
仵作先来瞧人,早就咽了气,还有甚好瞧的?婆子倒是看了几眼,看尸体上村气逼人的打扮,先撇了撇嘴。她也见过几个死人,知道人没了,与生前的相貌会有些许不同。何况窦家什么破手段,好好的美人硬是化成了村妇,更不像了。歪头问仵作:“怎么死的?”
仵作支支吾吾的道:“怕是冻死的吧!”装裹的严严实实,他还能验尸不成?除了刑囚,不是查案,哪个家里死了人愿叫人碰尸体的,度量着近来的天气,又听闻昨日落过水,就随便胡诌了个由头哄人。不过一个官奴婢,死了就死了,管她怎么死的!有什么要紧。
婆子看了半日,有些拿不准,便道:“既如此,我且带回家去安葬吧。”
陆观颐呼吸一滞。
却听肖金桃阴阳怪气的道:“怎么?贵府上还怀疑我们弄死了她不成?”
婆子忙陪笑道:“老太太说哪里话?我们感谢都来不及。”
肖金桃冷笑:“昨日我媳妇救人,你们家丫头还赖我媳妇呢。”
婆子道:“都是那奴婢不省事,胡乱攀咬,府上奶奶委屈了,我们太太心里过不得,特特叫我今日再来同奶奶告个罪哩。”
肖金桃脸色微缓,语气依旧不大好:“你们亲眼见的,人,我没有慢待。她昨日自家落水,没活过命来,仵作也瞧了,与我们无干。依我说,不如就地入土为安吧。”
婆子有些拿不定主意,两家子不对付,窦家怕她们拿走尸首,掉头咬上一口也是有的。她们来人不多,窦家又是地头蛇,为着个自家淹死的奴婢大闹,恐难交代。婆子心中也是憋气,不知自家老爷太太怎地就软了!平素里跟程知州对上,没事且要掀起三分浪,如今孔家的三爷做了驸马,他们倒缩脖子了!千叮万嘱叫别闹出事,千万客气些,真是奇了怪哉!
婆子百思不得其解,窦家又不肯放尸首,只得带着仵作走了。才行到码头,张明蕙追了出来,死活一人塞了个红包,对婆子陪笑道:“好嫂嫂,昨日我们真没做什么,实她发起羊癫疯,我们不知如何应对,才……咳……那个……劳嫂嫂家去美言几句,若贵府老爷不嫌弃,我们家很有几个貌美的丫头,过几日陪送过去如何?”
婆子眼中精光一闪,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明蕙道:“大太太,您别含糊着,到底与我们说句实在话,我们家也不好意思为着个奴婢计较,只这个奴婢与我们老爷有些个瓜蔓亲,我们出来一趟,回去得有个交代不是?”
张明蕙笑的极尴尬:“那个,贵府姨奶奶,生的貌美了些……红颜薄命也是有的。”
婆子自是知道陆观颐有多勾人,了然一笑,八卦道:“哪个爷们瞧上了?”
张明蕙又塞了一个红包,摆手道:“您老别问了,我不好说的。请嫂子万万口下超生,我们记你一辈子的情。”
婆子掂量着两个荷包,有十来两重,想起八成是窦家爷们争风吃醋,错失了手。恐怕死的有痕迹,才上了那般厚的脂粉。婆子本是洪太太的心腹,从来视陆观颐为眼中钉肉中刺,能治死她,又能得银子,皆大欢喜。心中转了几个念头,说了些要紧话,吓的张明蕙拔了个金戒指,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目送洪家婆子离去,张明蕙冷笑:“真蠢材!”扭头往正屋走去。“陆观颐”已抬出去下葬,正屋内一家子人在吃茶。张明蕙回到屋中就道:“骗走了,眼皮子忒浅,几十两便眉开眼笑。咱们与洪家不相干,恐怕洪家亦不拿我们放在眼里,此事可揭过了。”
窦向东点点头,呷了口茶,问立在管平波身后的陆观颐道:“你腿脚不便,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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