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金桃看着满目虚情假意,心如寒冰!
窦朝峰之子窦春生对着场中的闹剧,生出了说不尽的厌恶之情,恨不能抬脚就回雁州。
窦朝峰主持着大局,连劝带哄,硬把一家子带回了威风堂。
他本不是八面玲珑之人,忍着气跟族人团团作揖,将闲散人等打发走,一家子才关门说话。
窦元福兄弟被送去上药,张明蕙与练竹也皆被窦朝峰赶去伺候夫君。
窦向东冷静下来,无力的对肖金桃道:“你是嫌我气的不够狠,还火上浇油。”
肖金桃嘲讽道:“是啊,我不如你生气,我就一个儿子不争气,比不得你手掌手背都是肉,那可不得气的一命呜呼。”
听得此话,窦朝峰跪下道:“嫂嫂养我一场,弟弟原该孝敬。
今日却是仗着嫂嫂疼顾,再任性一回。
家里的事,嫂嫂心中明了。
一番基业,谁都不容易。
两个孽障着实该打,然此间屋内,人人都有委屈。
事已至此,还请嫂嫂息怒,且商议如何化解。”
肖金桃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首,犀利的道:“怎么,这是要选定谁做下任当家?”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窦元福与窦宏朗两败俱伤,窦崇成心中狂喜,只父母盛怒下,没敢表现出来。
眼珠滴溜溜的转,等着窦朝峰的回答。
窦朝峰如何会应这个问题?昔日,嫡母要撵他出家门,是兄长阻拦,嫂嫂养育。
许多年来,为着窦元福,他与肖金桃日渐生分。
养育之恩不可忘,他便是跪一跪又何妨。
家主之难,便在于不管心中如何恼怒、事情如何尴尬,都得出来说话。
窦向东略定了定神,避开敏感话题,疲倦的对管平波道:“你真是……越发泼辣了……”
管平波冷哼道:“我明日就去找个小白脸,送给妈妈。”
窦向东道:“罢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待怎样?你是个好孩子,莫让阿爷难做。”
说着苦笑道,“子不孝父之过,阿爷代你大哥向你赔罪吧。”
窦向东示弱至此,管平波见好就收,忙不迭的站起来道:“儿媳不敢。”
窦向东对管平波招招手:“小霸王,过来阿爷这里坐。”
管平波乖乖的走到窦向东跟前。
窦向东挪动了下,拍拍宽敞的半边椅子,示意管平波坐下后,才道:“甘临呢?会说话了不曾?”
管平波没接茬,不高兴的道:“大哥太过分了!我一个女人家,带着三四百精壮,本就难让人服气。
他给我来这么一下,我日后怎么管人?”说着眼圈一红,“一家子亲骨肉,何苦坑我。”
窦向东叹道:“我知道,阿爷都知道。”
同样是混迹江湖的人,窦向东太理解管平波的愤怒。
窦宏朗不在,她便是石竹的无冕之王。
烈烈虎旗下,振臂一呼,群雄响应,好不威风!窦宏朗一出现,她立刻跌落云端,众人心里难免如是想——不过是个小老婆。
若窦宏朗与她恩爱也就罢了,民间讲究嫡庶的不多,含混着还能对付。
偏偏窦宏朗带着个美人,管平波当时的尴尬,只怕堪比今日的他。
耍威风,她不是正妻,没有资格;认栽,她是老虎营的营长,权威何在?
窦向东不是圣父,管平波大闹祠堂还能不恼。
可他现在恼不起,眼瞅着窦家即将四分五裂,他必须打落牙齿和血吞,率先安抚管平波,继而才能联合她,说服肖金桃。
弱者总是让人同情,比起窦元福,窦宏朗弱的不够看。
因此,手下的人反而会倒向肖金桃,因为窦元福的心胸,太可怖了。
管平波大闹祠堂,等于一刀砍断了窦元福的胳膊,鲜血淋漓。
但同时也反应出了一点,管平波肯闹,就是还想接着跟窦家过。
一年时间就牢牢立在陌生的石竹,这份本事,窦向东都没敢说自己一定有。
如此凶悍的管平波,不可能一惊一乍,她在演戏,在斩断窦元福继承的全部可能,逼的窦家把资源向自己的丈夫倾斜。
作为窦宏朗的老婆,她如此想,理所当然。
舍弃窦元福不是不能,但窦宏朗太不中用。
更令人不安的是,三岁看老,八岁的窦怀望,毫无亮点可言。
普通的孩子,不好不坏,做个小孙子很可爱,但做继承人,远远不够。
窦向东想了想,提出了个交易,他委婉的道:“你们两口子,什么时候替我生个孙子?”
管平波睁眼说瞎话:“他不理我!”
窦向东笑着给了管平波一个爆栗子:“看你还泼!过两日且和软些吧。
我原当你妈妈是个厉害的,到如今,才知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呐!”
管平波从善如流的道:“我和软些,他就理我了?”
肖金桃忍不住笑出声:“你……算了……我回头慢慢跟你说。”
见肖金桃笑了,窦向东也跟着笑道:“你快开恩吧,朝峰也一把年纪了,你不开口,他可不敢起来。”
肖金桃白了窦朝峰一眼:“起来吧,你们哥两个个尽给我唱双簧。”
说毕,幽幽叹道,“他们兄弟几个,真是好的不学,偏学坏的。”
窦向东再中一箭,还得忍气配合。
管平波憋笑憋的好不辛苦,心中万分同情窦向东,你说生一窝智商不在线的儿子,得有多虐?明明是一步好棋,窦宏朗千里送温暖,夫妻恩爱几个月,孩子怀了,钉子也不知不觉的插了。
多生几个娃,她还能扑腾到哪里去?当然,窦向东不知道她来自未来,客观来说,此时的女人,被儿子绊住脚,可不得为夫家贡献一辈子。
儿子,对女人而言,多么好的诱饵啊。
谁料凭空杀出个窦元福,居然能买通跟随窦宏朗南下的丫头。
她管平波靠拳头打下的赫赫威名,需要夫君是否宠幸来认可么?完全不需要啊!诚然,在此时,女人的全部价值与威望,皆来自夫君的重视,可惜窦元福不明白,那是寻常人家。
说的更彻底一点,窦家的江山是窦家的男人打下,在窦家的一亩三分地上,看的当然是窦家男丁的眼色。
然而石竹与窦家毫不相干。
窦宏朗的存在,甚至不及谭元洲的万分之一。
窦宏朗哪怕立刻死了,老虎营依旧是老虎营。
而谭元洲只要跟她唱两句对台戏,就能让她陷入无尽的麻烦。
问窦家要资源,不过是不择手段的尽快发展实力,而窦元福,显然太高看窦家对她的影响了。
于是管平波高高兴兴的来闹上一场,羽翼未丰的她,以撒泼的形式,低调蛰伏。
她把窦向东的脸面都撕下来往地上踩,莽撞么?莽撞极了!简直刀尖上跳舞,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可是如果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能创下一番基业,还能老谋深算、四角俱全,不择手段的就该换成窦向东,非把她弄死不可了。
史上的武将多是莽撞的。
他们有着卓绝的指挥天赋,却在政治上幼稚如孩童。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没有几个人有她前世的条件,学着屠龙术,投入战火中。
所以,她要取得窦向东的信任,恰恰不能是委曲求全。
她得作,往死里作。
便是为夫君争夺利益,也得轰轰烈烈,电闪雷鸣。
沙场上能活下来的,没有一个傻子。
但聪明的人未必有城府。
杨修够聪明吧?还不是招欠到逼的曹操痛下杀手。
在窦向东与肖金桃的闲话中,管平波笑弯了眼。
聪明的小霸王,是最可爱的。
至于期盼她生孩子,注定要失望了。
她有太多的手段,诱的窦宏朗跟她合作愉快了。
譬如,那位叫竹溪的美人,就养在石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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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朽木
说来,自打管平波进门,窦家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她成亲的当日,窦家遇袭,死伤无数;她过的头一个年,洪让使坏,诱使窦家极力掩盖的矛盾浮出水面;她远在石竹,大年下窦家风平浪静,倒是她自己在石竹盐井被土匪堵个正着;好容易到了今年,窦家拿回了雁洲盐矿,渗入了洞庭流域周遭地盘,人人带着笑意迎接除夕时,她老人家又把祠堂给闹了。
不得不说,有些人真的天生自带扫把星体质,其中又以张明蕙最是深以为然。
窦元福无力的趴在床上,忍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一阵阵的痛楚。
身上的伤倒没什么,窦向东不可能对亲生儿子痛下杀手,养上十天半个月,总是会好的。
为难的是当众挨打,落下的颜面难以轻易拾回。
有窦向东珠玉在前,他在窦家的威望本就不足。
今次又遭劫难,底下人只怕更难服气。
张明蕙与窦元福夫妻情深,见了丈夫挨打,心疼的恨不能替了他去。
只见她双眼红肿,端了一碗粥来,哽咽道:“我守着小火炉熬的,你好歹吃点子吧。”
窦元福没有胃口,轻轻摇了摇头,闭目养神。
本来管平波下手就半点不留情,窦向东亲自打板子,他伤的倒比窦宏朗更重三分。
窦元福痛苦的咬着牙,他的确低估了管平波的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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