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次交谈,霍英已经彻底否决了乔公子,也就不想与他说话了。
乔公子却低声与他聊了起来:“那位真是贺太太?看着太年轻了。”
前来相亲,却偷偷打听女方的继母,纨绔子弟也不过如此。
霍英懒得理会,却因为乔公子的话,他下意识地朝陈娇看去。
陈娇恰好侧身,与乔母说了句什么,女人耳朵上戴着一枚水滴状的翡翠耳坠儿,坠儿轻轻地摇晃,在那碧绿颜色的映衬下,女人的侧脸白腻如玉。
陈娇觉得有人在看她,她好奇地望了过来。
霍英飞速移开视线。
同样在窥视陈娇的乔公子,以为陈娇在看他,欣喜地咧开了嘴。
陈娇嫌弃得不行,马上转了回去。
这趟大岩寺之行不算愉快,回到贺家大宅,陈娇将贺明珠、霍英请到了松鹤堂,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
“明珠,你觉得乔公子如何?”陈娇平静地问。
贺明珠绷着脸,道:“我不喜欢。”
其实她很想赌气说一句“我觉得他似乎很中意母亲”,但教养不容许她那么放肆。
陈娇再问霍英。
霍英反问她:“太太怎么看?”
陈娇遗憾道:“乔太太菩萨心肠,看得出是个很和善的人,乔家世代从医,有家产有名望,若明珠嫁过去,日子错不了,可惜,据我观察,乔公子举止轻浮,非良配人选。”
就算陈娇没想与霍英三人改善关系,凭着良心,她也不会逼贺明珠嫁给一个花花公子。
霍英意外地看着她。
陈娇浅笑:“你与乔公子行了一路,意下如何?”
霍英被她格外谄媚的笑晃了眼睛。
他想不明白这女人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他将毒妇丢进水中是为了惩罚,可如今毒妇真表现出一副要悔改的样子,霍英怎么都无法相信,只觉得她笑里藏刀,在酝酿更歹毒的阴谋。
垂下眼帘,霍英沉声道:“太太所言极是,乔公子绝非良配,媒婆再来,直接拒了罢。”
陈娇嗯了声:“好,我知道了。”
霍英、贺明珠起身告辞。
走出松鹤堂,贺明珠看看霍英,忍不住抱怨:“大哥何时与她沆瀣一气了?”
不用出嫁了,贺明珠本来挺高兴的,可是亲眼目睹继母与心上人一唱一和的,贺明珠就胸闷。
“什么叫沆瀣一气?”霍英皱眉问。
贺明珠撇嘴,扭头道:“她让我相亲,你就去劝我相亲,她不同意这门婚事,你也跟着不同意,大哥,她最近装模作样的对威哥儿好,威哥儿就快被她骗了,你是不是也真的以为她变好了?”
霍英不信一个人会变得那么快,但他也不喜贺明珠审问他的态度。
“日久见人心,她改了最好,她是装的,我倒要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霍英淡淡道,说完大步朝东院去了。
贺明珠望着男人毫不留情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
九月匆匆而过,十月初,凛哥儿在东院看贺威练武时,看得太激动高高地蹦了下,一不小心从三层高的台阶上栽了下来,额头磕破了,肿了一个大包。
凛哥儿乳母派丫鬟跑过来传话,陈娇才猛地记了起来。
记忆中正是凛哥儿受伤,贺锦荣趁探望侄子之时言语挑拨原身与霍英的关系,两人才开始联手对付霍英。其实出谋划策、动手害人的全是贺锦荣,原身傻傻地站在明面,替贺锦荣背了残害霍英的恶名而已。
因为凛哥儿伤的不重,陈娇就没细回忆凛哥儿是如何受伤的,一直在琢磨如何将计就计利用贺锦荣得到霍英的信任。
此时惊闻噩耗,即便已经知道凛哥儿伤的不严重,陈娇还是担心地不行,起身就往外赶。
陈娇往东院赶,霍英抱着凛哥儿往正院来,两伙人半路就撞上了。
“娘……”摔跟头后,凛哥儿表现地很勇敢,明明很疼也摇头说不疼,这会儿才看到娘亲,男娃娃眼里就转泪了,嘴唇可怜地哆嗦,还在忍着不嚎啕大哭。
陈娇心疼坏了,快步冲到霍英面前,伸手将儿子往自己怀里抱。
凛哥儿配合娘亲使劲儿,到了娘亲怀里,男娃娃就将脸埋在母亲肩膀,偷偷地哭。
陈娇抱着儿子,本能地斥责乳母:“好好的,怎么让三少爷摔了?”
乳母跪下去认错。
贺威莫名心虚,低着头,怕继母误会他故意欺负弟弟。
霍英也觉得陈娇明着训斥乳母,实则在指责他,不过,凛哥儿在练武场出的事,他确实有责任。
“怪我疏忽,没看好凛哥儿。”霍英主动将责任揽了过来。
陈娇看他一眼,心烦意乱,她直接转身,吩咐丫鬟们去请郎中后,陈娇就专心哄儿子了:“凛哥儿不哭,娘给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那声音温柔似水,是每个没娘的孩子都会贪慕的待遇。
贺威巴巴地望着继母的侧脸。
霍英脑海里却是陈娇转身前投过来的那一眼,毒妇瞪过他无数次,鄙夷憎恨,可刚刚,她明明有理由迁怒他,她的眼中却并无那些情绪。
第55章
郎中来后,告诫陈娇等人不能用手揉凛哥儿头上的包,然后郎中用冷水打湿帕子,轻轻地敷在凛哥儿头上。
凛哥儿乖乖地躺着床上,看着郎中忙来忙去。
“每日多用冷水敷几次,过几天应该就消了,没有大碍的。”郎中笑着对陈娇道。
陈娇拜谢。
郎中走了,陈娇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冷眼看向一直默默站在屏风附近的霍英、贺威。
贺威心里一突,不好,继母果然怪他了!
霍英心里反而一定,该来的总算来了。
陈娇身边的四个丫鬟互相瞅瞅,都低下了头。
陈娇让乳母照顾儿子,她示意霍英、贺威随她出去,丫鬟们自然跟着。
到了院子里,陈娇看着霍英,冷笑道:“凛哥儿只是轻伤,大公子是不是很失望?”
贺家的下人们称呼霍英为大公子,称呼贺威为大少爷。
“随你怎么想。”毒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霍英懒得与她计较,叫上贺威,转身就走。
贺威年少,不甘心被冤枉,大声替兄弟俩辩解道:“母亲,三弟是自己摔的,我与英哥什么都没做。”
“嘴长在你脸上,当然随你说,等着吧,这事我跟你们没完!”陈娇憎恨地瞪着贺威。
贺威委屈极了。
霍英攥住少年郎手腕,拉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娇犹不解气,又把乳母叫出来大骂了一顿。
乳母低着脑袋不敢言语,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也战战兢兢的,生怕太太迁怒到她们头上。
陈娇出够气了,回屋陪凛哥儿去了,在外面有多凶,在儿子面前就有多温柔。
二太太郭氏来探望了一次,傍晚二爷贺锦荣从外面回来,也来探望侄子。
陈娇演了半天的戏,等的就是贺锦荣。
松鹤堂里,陈娇将凛哥儿抱在腿上,指着男娃额头的包朝贺锦荣抱怨:“二爷您看看,这孩子摔成什么样了,霍英天天教导威哥儿练武,也没见威哥儿受伤,怎么我的凛哥儿过去,一下子就摔了?说他们不是故意的谁信?上次威哥儿自己落水,他们都说是我害的,既然如此,他们来报复我啊,欺负一个五岁孩子算什么本事!”
陈娇在前两世里,分别与胡搅蛮缠的弟妹曹珍珠、初期对她百般刁难的婆婆谢氏打过交道,近距离领教过女人们撒泼,如今她装起原身的做派来,还挺有模有样的。
贺锦荣觊觎小嫂子的美色,但他眼中的小嫂子只是个貌美的蠢妇,他不曾提防,自然不会轻易怀疑陈娇的表现。
“凛哥儿过来,给二叔瞧瞧。”贺锦荣关心地看着侄子。
陈娇将凛哥儿放了下去,凛哥儿慢吞吞地走到二叔面前。
贺锦荣低头看看,眉头紧锁道:“不像话,他们两个怎么当哥哥的?”
凛哥儿哪懂大人们的复杂心思,怕娘亲再也不许他去练武场,凛哥儿急着道:“我自己摔的!”
陈娇气道:“他们若是照顾好你,你会摔吗?”
娘亲生气了,凛哥儿耷拉下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锦荣笑笑,摸摸侄子的脑顶道:“凛哥儿乖,二哥那里有新玩具,你去找二哥玩吧,二叔有事跟你娘商量。”
凛哥儿立即被新玩具吸引,请示地望向娘亲。
陈娇疑惑地看眼贺锦荣,顿了顿,才叫乳母送凛哥儿去二房那边。
一大一小走了,贺锦荣又朝春兰、秋菊使个眼色,道:“你们去院子里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秋菊闻言,眼睛朝外看去,似是准备从命,而春兰第一看向了陈娇。
一个丫鬟,心里最效忠谁,才会最听谁的话。
陈娇只当没留意到二女的差别,点点头。
大堂里只剩叔嫂二人,贺锦荣放下茶碗,低声对陈娇道:“嫂子,我觉得这事不太对,如你所说,凛哥儿受伤,可能是霍英与威哥儿的报复。”
陈娇气愤道:“什么可能,分明就是,他们就是恨我推威哥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