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望着李氏那紧闭的房门,温情狠狠地剜了一眼,搂住温翔的肩膀,柔声宽慰道:“没事儿,继母不买账,咱们也可以去上学堂,明日姐姐就带你去,男子汉可不要再哭了。”
“真的?”一听姐姐说明日依旧能去读书,温翔高兴得蹦了起来,揽住姐姐的手臂撒娇个不停,“可是姐姐……去学堂读书可不便宜……”
温情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嗔道:“姐姐最近可赚了不少钱,你好好读书便是,银子的事儿犯不着担心。”
许是太过疲累,温情一夜好眠,第二日还是被温翔死拉硬拽起来的。
走在路上,鼻间闻着清晨乡村的泥土气息,温情深呼吸了一口气,还在不住地打着哈欠,整个人都有些怏怏的,就连温翔说的笑话也没能吸引她。
直到眼帘中出现一个俊朗颀长的身影,温情才觉得有了些许精神,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相遇的时候同那人甜甜地打了个招呼:“周公子,早啊。”
可是英俊的公子却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肩而过,别说露出个笑容了,就连回一句“早上好”都没有,眼神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仿佛她是一团瘟疫。
温情犯疑,扭过头去,身体里霎时有一股冲动,想要冲上去拉住他的衣角,问个清楚明白:“周渊见,你是不是眼睛瞎掉了所以看不见我,为什么不理我?”
但女子的矜持却让她迈不开步子,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周渊见潇洒的背影渐次远去,死死地咬着唇,心脏似乎蓦然少了一块,泛起一阵空落落的疼。
“姐姐,周公子跟你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居然不理你了呢?”温翔是个心直口快的孩子,心里想什么,嘴上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这也是温情想要问的问题,明明前几天他还挺身而出救了自己,怎么就隔了几日不见,居然成了陌路的光景。
但她也是有脾气的,温情恨恨地瞪了那倜傥的背影一眼,拉了温翔往学堂的方向走,冷冷地道:“哼,他不理我,我还不想理他了呢!”
☆、第四十八章 交易达成
气鼓鼓地把温翔送到学堂,先前同“天下第一”酒楼的王老板做成了一笔长期的香料生意,温情手里宽裕了许多,饶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天价学费,现在温情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给出去。
“在学堂用功读书,咱们虽然是穷了点,可你放心,姐姐会让你和温月过上好日子的。姐姐呢,就负责赚钱养家,温月负责貌美如花,你嘛,就负责大展才华,知道吗?”温情又祝福了一番,便急急忙忙地从学堂出来,她还记得昨日同晚娘的约定,忙着赶到镇上去赴约。
赶到镇上的时候,日头已经爬上三竿了,温情不敢有一刻停留,生怕去晚了给晚娘留下不好的印象,但等她站在“红袖楼”门口的时候,也还是时辰不早了。
“我还以为温姑娘今日不会来了呢。”晚娘也不知是不是在等她,温情一出现,她就倚在门口,淡淡的说了这句话。
晚娘的绰约风姿自是引来不少的客人垂涎,但她裙摆一飘,对那些黑鸦鸦的脑袋看都不看一眼,引了温情便朝里间走去。
今日,晚娘没有在自己的闺房中招待温情,而是拣了“红袖楼”后院中的一个亭子,名“茫茫亭”。
“茫茫亭?这个名字可有点意思。”亭子建在一大片假山之上,温情同晚娘缓缓地登上去,几乎可以俯瞰整个“红袖楼”的全貌,但她也注意到,晚娘的面色比之前更为凝重,嫣红的唇紧紧抿住,久久地沉默不语。
茫茫亭中,早已经支起了一张小几,并两把梨花木的椅子,供晚娘和温情相对而坐。
晚娘还是一声不吭,从她苍白的面色上,温情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见她缓缓地将茶杯一只只洗净,然后安静地煮茶,动作虔诚似信徒在念经祈佛。
温情也不便出声打扰,转了脸去打量整个院子,假山错落,树影微摇,干净整洁地除了几片落叶,地上再找不出别的尘土来,就如同晚娘这个人一般,雅致而内敛。
“尝尝吧。”不多时,便泡好了茶,热气腾腾的茶水盛在白底碎纹的细瓷小茶杯中,煞是可爱,晚娘缓缓地推了一杯到温情面前。
温情也不多加客气,饮了,不吝赞赏。
晚娘风轻云淡地笑笑,搁了茶杯,开门见山:“想必,温姑娘不会是平白地来我‘红袖楼’游玩吧?可是有事有求于我?”
没想到晚娘会这般直截了当,戳破了彼此之间的这一层窗户纸,温情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但她很快就稳定了阵脚,没有一丁点被看穿的心虚,依旧报以甜甜的一笑,讲:“晚娘果然兰心慧质,慧眼如炬,我……的确是需要帮忙,但……”
温情本想解释一番,澄清自己虽然需要帮忙,但绝无强求的意思,却被晚娘挥挥手,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温姑娘,你不用解释,我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得出来你并不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然咱们也就不会坐在这儿喝茶了。既然知道我能帮得上你的忙,那我心里也就放心了。”晚娘站起身,扶着“茫茫亭”的栏杆,遥望着远处“红袖楼”门前的一派熙熙攘攘,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温情自然不会傻到以为晚娘会什么都不问,就不遗余力地帮自己,于是她试探性的问道:“那不知我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只是试探的一句话,但正好说到了晚娘的心坎上。
“温姑娘,咱们来做一笔交易吧,我帮你的忙,你也帮我一个忙,可好?”晚娘回过头,嫣然一笑。
换做别人,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肯定一溜嘴儿就应承下来了,但温情多留了个心眼,她总觉得今天的晚娘同昨日有些不一样,便没急着答应,而是慢悠悠的多问了一句:“做交易当然好,只是……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交易的呢?”
晚娘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消停,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讲:“温姑娘,你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多有才华呢,唉,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直接得一首词便罢。”
“一首词?”温情不理会晚娘的调侃,抓住了晚娘话中的端倪,步步紧逼着问。
晚娘沉吟了片刻,不答,反问:“你可知这亭子为何取名‘茫茫’?”
温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也是初来乍到,怎会知道关于这亭子的典故呢?
幸而,晚娘本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强要一个答案,反而自己漫漫地说开了:“生死茫茫……这亭子是为了纪念我一位故人。她是我生于世上最要好的姐妹,彼此相交数十载,当我遭遇飞来横祸之时,是她挺身而出。她助了我一臂之力,给了我自由,自己却陷进泥淖里,从此阴阳相隔。”
晚娘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的表情平和而安详。
联想到之前在王老板处听得的故事,温情很轻易地便在心里描绘完全了整个故事。
数十年前,晚娘有个相交的好姐妹,又值有朝廷官员看上了她,她不从,另一姐妹便替她嫁去,最后不知出了什么事,那人很快就去世了。
此故事当真令人不胜唏嘘,温情还在感伤,忽听得晚娘抽了抽鼻子,又讲:“她去世至今,刚好十年,过几日便是她的忌日,只是……可恨我才疏学浅,竟无法为她做出一首合适的祭词来!”
晚娘说到后头,有些激动,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滑落了下来。
温情按住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仿佛是一剂有效的定心丸:“晚娘,节哀顺变,世间之事向来是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的。”
吸了吸鼻子,晚娘缓缓地镇定下来,向温情请求道:“前日,闻听你七步成词,又能挺身而出帮助艺伎,或许你能替我写出一首送她的祭词来,以慰她在天之灵。我知道你是为了‘天下第一’酒楼的事情来的,你若替我写出一首好的祭词,我便答应这桩合作。”
真是个重情重义(百度搜索 本书名 + daomengren 看最快更新)的女子!温情在心里叹了一句,但转念又纠结了,原来晚娘早已摸清了自己的底细,而且那时的七步成词,原是一时兴起借用了纳兰容若的词,难道这次又要不问先取古人之词?
“纳兰恐怕都想从坟墓里跳出来揍我一顿了吧。”温情无奈地嘀嘀咕咕着,脑子里却灵光一闪,蓦然想起了一首词,许是能应付过这一桩。
“你说什么?”晚娘耳尖,却也没有听清楚温情在说些什么。
摆摆手,温情又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缓缓饮尽,对晚娘讲,自己心中已有了一首祭词。
虽然惊讶于温情这么快就想了出来,但晚娘早已准备妥当,摆好一张宣纸,取了一支毛笔给温情。
生于现代,温情的毛笔字如何能见人?就算是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对于毛笔字,她也是枉然,讪讪地扯出一个笑,示意晚娘,自己念,而她来写。
“欲话心情梦已阑,镜中依约见春山。方悔从前真草草,等闲看。环佩只应归月下,细钗何意寄人间。多少滴残红蜡泪,几时干。这首悼词,姑且名为‘山花子’。”因为不清楚这个时代是否有“词牌名”这种东西,所以温情事先打了个预防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