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微红,几乎要一直红到耳朵根子去了,四姨娘讷讷地答:“这是大夫人派来伺候我的小厮,你别看他年纪小,会做的事情可不少,再者,我是宁愿带上他,也不愿支使院子里别的人。呵,郭芙兰以为我不知道呢,那些人全是她的眼线,如今夫君往日的妾室们走的走,死的死,也就剩下我一个尚在她的面前晃悠,她啊,恨我入骨呢!”
甫一提起大夫人来,四姨娘也有些‘激’动,言辞数落大夫人,几乎不带喘息。
早就猜到大夫人那好强的‘性’子在侯府中也有树敌,只是一时仗着自己手握权势,无人能把她怎么样罢了,温情低低地叹了口气——她没有兴趣听四姨娘讲述大夫人的残暴过往,她想知道的只是关乎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娘亲的点点滴滴。
斩钉截铁地打断四姨娘的话头,温情再一次执拗地追问:“四姨娘,既然您与我娘当年甚为熟稔,那么可以告诉我,我娘当初是被什么事情‘逼’得逃离侯府吗?可是大娘做了什么,‘逼’得我娘不得不走?”
面上闪过一丝难为情,四姨娘支支吾吾地遮掩着:“这……你问这个作甚,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就让它随风飘逝,让大家都忘记吧。这么多年,我已然忘了呢……”
从四姨娘那遮遮掩掩的只言片语,温情自然能判断出真相——四姨娘在说谎,当年温情的娘亲为何‘逼’走山野,她定然是知道全部的来龙去脉,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在掩饰,不肯将实情和盘托出。
眉头狠狠地皱成一团,温情眼神一沉,灵机一动,换了个角度来试探。
冷冰冰地抬眼看定四姨娘,温情一直看得她讪讪地垂下头去,出口也是寒气四溢的话:“呵,亏你还说与我娘亲以前关系亲厚,情如姐妹呢,扯淡!想必当年是大夫人对我娘下了手,而后这些年来,你一直生活在大夫人的‘阴’影之下,对她生了畏惧之心,宁肯舍弃这一段姐妹情,也不愿把真相讲给好姐妹的‘女’儿知道,对不对?”
最后那一句厉声的责问,温情用足了十分的戾气,听上去似是气愤不已,惊到了四姨娘。
“不是的!万万不是这样的!”脱口而出,四姨娘面上也现出几分痛苦之‘色’,一想起好友的悲惨结局,心中的悲痛就爱无法自抑,更何况是被好友的‘女’儿如此诘问。
眉梢一挑,温情穷追不舍,只是语气稍微舒缓了不少,俗话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温情用的正是此招:“不是我所说的那样,又是怎样?四姨娘,你既是我娘的好友,那晚辈就斗胆请您为我想一想。原本我可以在平阳侯府守着爹娘过安生日子的,却流落到了山野过苦日子不说,还早早地失去了娘亲,十多年过去了,竟然连自己为何要受到这样的惩罚都不知道。四姨娘,您觉得我心里会怎么想,难道我没有资格知晓这一切的源头吗?”
温情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不仅是四姨娘,就连安家两姐妹和金莲也都忍不住抬起眼来看着她。
金莲是一副乐得看好戏的模样,既然自己逃不掉,那就不如留在这儿看一场好戏,若是背后没有安家两姐妹一左一右地按住她的脊背,她恐怕会觉得更舒心。而安家两姐妹,则是真的有点担心温情,不知自家主子下一步会如何做,初来平阳侯府根基未稳,就算对方只是一位不受宠的姨娘,树敌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温情的话音落地,四周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四姨娘与温情面面相觑,却一直微抿着‘唇’不曾启口。
☆、第三百六十九章 奴婢猜测
良久,四姨娘才堪堪张开了嘴,声音有些沙哑,颇有几分痛心疾首,低叹道:“孩子,你这般执着地追问下去,最后伤害的是你自己啊!若是你娘泉下有知,也定然不愿意我把当年的事情告知于你,你要懂得,有时候隐瞒也是给别人的好!”
一方面,温情固执地要追问个究竟,而另一方面,四姨娘苦口婆心地劝她放弃追究,两人仿佛是扯着一条绳子的两头,皆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拔河。 *79&
尽管自己强硬的柔软的法子都一一用遍了,依旧没能‘逼’得四姨娘说出当年之事,温情却依旧执拗地直视着四姨娘,一脸的倔强,似乎就算是撞了南墙,也压根没打算回头。
“唉,你这孩子,这般倔强,真是同你娘当年一模一样。”四姨娘低叹了一句,眼角悬着一滴眼泪,似乎是想起了当年和温情娘亲一起的时光,连带着语气也有几分感怀,“罢了,我只能告诉你,当年你娘逃走山野的事情,与大夫人是没什么关系的,你也不要再继续探究下去了,知道得越多对你也没有好处。”
说罢,她就转身‘欲’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多说了一句:“食盒里的点心,记得吃,别饿坏了身子。”
眼睁睁地看着四姨娘携了提灯笼的孩童,如同一幅被水打湿的水墨山水画,渐渐在眼帘中氤氲,姗姗地离去,走入灯笼光照不到的地方,不见了。
“郡主,您相信她的话吗?”安宁旁敲侧击地问,想要‘摸’清主子的想法,才好知道在主子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温情略微顿了顿,才恍然大悟似的回身答道:“相信谁的话?哦,你是说四姨娘?”
看上去温情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安宁担忧地看向她,‘私’心想着有安静辖制金莲就够了,便将原本按住金莲的手收了回来,转而想拍拍温情的肩膀,给她一点鼓励。
但她刚把手撤离金莲背部,金莲甫一感觉到束缚自己的力量小了,立刻就挣扎起来,妄图摆脱安静一个人的桎梏,逃离青竹园。
眼疾手快,温情虽然受制于被罚跪这一点,膝盖不能离地,但不代表她就丝毫没有活动力,捡起身边青石板小径上的一块石头,看准金莲的膝盖处,温情狠狠地扔了出去。
没有砸中金莲膝盖的正中央,但也偏差不远,金莲顿时一股‘腿’软,复又跪了下来。
安宁赶忙回身,在此和安静一起摁住了金莲,几乎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到了金莲的背上去,压得她连喘气都困难。
经此一番动作,温情也算是回了神,不屑地斜睨了金莲一眼,温情轻蔑地告诫:“我和你主子之间不和,你这做奴婢的来瞎搀和什么,小心两边不讨好,最后落得个难以立足的下场。我并不想为难你,所以你最好也别为难我,乖乖地跪个一整天,实践了自己的诺言,我也就放过你,否则……后果自负。”
说罢,温情就转过了脸,思虑起别的事情来,似乎压根既没把这么个奴婢放在心上。
方才温情‘露’的那一手,已经把金莲震慑住了,再加上此刻温情这一方有三个人,无论怎样料想,她也是没有逃脱的胜算。因此,尽管温情的话不十分好听,态度也略微蛮横了,但她一句回嘴的话也没有,老老实实地垂了头。
“郡主,您觉着方才那四姨娘的话能相信吗?”出了岔子,温情一直没有回答安宁的话,这会儿她又重新再问了一遍。
眸光一暗,温情清冷地道:“信,也不信。”
没等安宁继续发问,安静首先就不懂了,挠了挠头发,面‘露’‘迷’茫之‘色’:“既相信,又不相信,郡主,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眼‘波’流转,温情沉声解释道:“四姨娘和我一样,同与大娘为敌,此刻我又正处于下风,她没有理由骗我。只是,我更好奇,当年我娘究竟遇上了什么事情,让众人如此避讳,谁也不肯告知我。”
眼神微闪,安宁踌躇了片刻,轻声道:“郡主,恕奴婢多嘴,听四姨娘方才那意思,当年二夫人遇上事情对她自己来说,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无论是舒贵妃还是四姨娘,都不愿告知您。”
微微一笑,温情不甚在意,抬起手来,拂了拂落在肩上的发丝,笑道:“我娘好歹也是个侯爷的‘女’儿,再加上还有个关系甚好的宠妃妹妹,也算是背有靠山了,能够让她避走山野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面‘色’讪讪的,很明显温情并未理会到自己的意思,安宁贝齿轻咬着嘴‘唇’,思考着如何开口,才能显得不那么唐突,也不至于会言辞冒犯这素昧谋面的二夫人。
亲生姐妹之间,往往能够心灵相通,看着姐姐踌躇的样儿,安静一时按耐不住,夺口而出,就替姐姐把想说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说了:“郡主,我姐姐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想说,当年会否有这样一种可能‘性’,二夫人遇见的事情对她自己的名声啊什么不好,所以好不容易尘封十多年了,当年那些个与她关系亲厚的人都不愿再翻出来。”
“什么,我娘会做出什么损名声的事情……”温情失‘色’,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显示,她的娘亲是一个极为温柔的‘女’人,只是一向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少有笑颜,可是无论对温二也好,还是对自己的三个孩子,从来都是温言软语,连大声呵斥也不曾。
不仅如此,住在修远村,温情的娘亲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隔着篱笆向隔壁借点什么东西,也专挑人家屋里有‘女’主人在的时候,从不单独与男子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