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后直接带上同废人一无二致的惠帝登上了龙辇,出发前往庹山,她甚至没有派人再向李肇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不随他们一起去往庹山,便迫不及待地带上惠帝出发。就像带上一个破布娃娃般果决,与无所谓。
尽管已经决定与李肇再无交集了,苏琬儿依旧抑制不住地要替李肇担心。
我还没提醒他勿要动作呢,皇后离京早已做好了收网准备……琬儿真的想去这样提醒李肇了,可是接下来的实际情况也制止了她如此做的可能性。吕后将她也带上了离京的马车,她要随吕后一同去往庹山。
“娘娘,京城事务繁杂,奴婢也随娘娘离开的话……您看……”
苏琬儿跪在地上向吕后请求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要留下来。只是上一世的她便是留在了京城,这一次,她也要留下来,似乎留下来,她的心里才会安稳些。
“无碍,你随本宫一同走,陛下需要人照顾,本宫一个人顾不过来,你需要替本宫打打下手。”
琬儿微怔,这算什么理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吕后怎么可能亲自照顾惠帝。她想提醒吕后,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宫娥吗?她们都是一直照顾陛下的,用不着娘娘动手。可是她不能这么说,她只能深深伏地,再恭恭敬敬地回答一声,“是,娘娘。”
赴庹山大军就要开拔,琬儿坐在马车上心里甩得跟猴儿荡秋千似的,扯得生疼。
“咱都走了,谁替娘娘照看太极宫?”苏琬儿“漫不经心”地随口问向吕后的贴身宫娥莲心。
“尚宫大人别担心了,宫里有吕太尉照看着呢!尚宫大人总可以放心了吧?”莲心抿着嘴儿冲苏琬儿笑道,“大人可真是一个爱操心的劳碌命!”
吕太尉?
苏琬儿有一瞬的愣怔,她惊讶于吕吉山的无处不在。这是一场非常重要的宫变,可这又跟吕吉山有什么关系呢?
苏琬儿对吕吉山陡然出现在如此重大的,即将出现的宫变活动中,感到十分意外,这件事原本是没有他参与的。可是现在,他参与了,并且吕后的种种表现也无不在提醒着苏琬儿,这一世的宫变时的情形,与上一世,是那么的不同。
苏琬儿焦虑了,她想见一见吕吉山。吕吉山太奇怪了,她想同他谈谈。可是车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拔了,压根轮不到琬儿想清楚用什么理由去见那吕吉山一见。
苏琬儿坐在马车上,一会儿李肇,一会儿吕吉山地想得脑仁儿疼,只觉脑中一团乱麻,吕吉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我被困在马车上,想做什么也做不成了,就这样吧!虽然苏琬儿不甘心,她依然只能采取放弃政策。重活一辈子的她努力过,她已经按照前世的经验奋力劝说过李肇了,可是李肇听不下去了,他宁愿自取灭亡也不愿再听苏琬儿说话。如今宫中留了一个吕吉山,那个本该是棒槌的家伙,这个家伙是一匹突如其来的黑马,苏琬儿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棒槌是一个危险人物。
这次即将到来的宫变,对手由原来的驰威将军变成了黑马太尉,变化如此之大,说不定李肇那边也会有变化吧?毕竟这一世的许多事情都有了不同,没道理李肇也非得要按照前一世的模式行事才对。是的,什么都变了,肇这一次不一定真的会失败呢!
苏琬儿端坐马车上,心中七上八下,口里如此喃喃地安慰自己,李肇可是比吕吉山聪明许多的人,他一定会获得成功的!
第34章 谋逆
太极宫, 吕吉山端坐大殿。他眉目沉沉, 兀自拨弄着手中一块兵符。
“太子府上情况如何了?”
“回太尉的话, 昨夜太子府上亮了一整夜的灯,听伙房的邱老六说,昨夜太子爷让马房的伙计们洗了一夜的马房呢。”
“马房?”吕吉山直起了腰背, 他忍不住眉开眼笑, 将手中的兵符往案上一拍。
“陈启,带上人马, 随我搜查太子府!”
言罢, 吕吉山自案几后起身, 龙行虎步朝大殿外走去。他很激动, 早就等着李肇沉不住气出手了,按照上一世的轨迹, 他知道现在就是好时机, 因为太子府的马厩里有乾坤,李肇想要趁帝后离开皇城,防备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禁锢他的生母。所以他吕吉山得赶在李肇行动前出手,他要保护好吕后,容不得半分差池。
陈启为右龙武军统军, 是吕吉山的亲信, 也是这次防守皇城行动的骨干力量。在吕吉山的提前布局下, 三个月前他成功往太子府塞入了数名小卒,占取了马夫、伙夫等“关键岗位”。他默默地跟在吕吉山身后,望着眼前这名年纪轻轻的男子, 心中的景仰用澎湃激昂都不足以形容。
你说吕吉山为何就能运筹于数月之前,从太子府的那么多工种中,如此精准地选定了如此关键的几个岗位,堪堪就能恰到好处地经手了太子府中最为辛密的事——
太子在马厩中藏了兵器。太子为何要将兵器藏于马厩,陈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私藏兵器,那是死罪。
……
太子府,方清扬默默地替李肇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那柄寒光闪烁的青锋剑。
“殿下,您说那沐阳真人是被吕吉山所杀,清扬就觉得奇怪了,他吕吉山如此大胆妄为,敢在皇城脚下刺杀国师,就不怕被大理寺查出端倪来麽?”
李肇冷哼一声,“振甫兄,你有所不知,这吕吉山最是老奸巨猾,他对母后谄媚攀附,讨得一路青云平步,可孤总觉得这吕吉山心思狠辣,图谋不轨,绝非只图眼前富贵之人。他夺我兵符,收我安西兵权,振甫你最是清楚。如今他先收揽沐阳道长,将沐阳塞进皇宫博得母后信任,再将沐阳杀死,试图让母后忌构于肇。他处心积虑挑拨我母子关系,一路使诈只为虢夺肇的太子之位!”
“你说他又不姓李,如此盘算,难不成你母亲还会把你李家的皇位让与他?”方清扬嗤笑出声,“他莫不是以为自己是皇后娘娘生的?哈哈哈!”
方清扬眼中轻蔑,笑得忍不住,手上一个用力,不小心竟被刀锋割了一道口。
“呲……”方清扬抱着指头龇牙咧嘴。
“哎!你怎的如此不小心!”李肇三两步冲到方清扬身边,掏出自己的绢帕,拿起方清扬的手指头,便亲自将方清扬那根流血的指头包了个严严实实。
“殿下……你可是把我当你房里的玉秀了?”方清扬举起自己那根包得像个纺锤的食指,满头黑线——包成这样,我若是举起刀来,会不会把我的敌人给笑死?
“振甫兄莫要不上心!”李肇狠狠地打断了嬉皮笑脸的方清扬,“这把青锋剑最是锋利,你瞧着出血不多,内里说不定已经伤到经骨。振甫兄稍等,先如此包着,肇唤人去叫太医来。”
“……”
一番折腾,方清扬被伺候出了一身汗。
“殿下,咱刚才说的还没完呢。”方清扬侧身凑向李肇,满眼疑问,“吕吉山如此算计为了什么?”
李肇嘴角一咧,“还能为了什么,左不过就是这个江山。”他敛了笑,正色看向方清扬,“振甫兄,肇总觉得吕吉山如此急迫地壮大自己,或许想要挟持母后以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挟持?”方清扬瞪大了眼睛,他为有人胆敢和试图“挟持”李肇的母亲感到震惊和难以置信。
“肇,挟持你,我相信有人可以做到,可是想要挟持你母亲……哈哈哈哈!”
“振甫兄莫要不信,若不是想控制我母后,那杜宇桥……”李肇顿了顿,他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肇相信,如若我们不出手,日后那吕吉山送去母后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
方清扬默了默,直起身来,他抬手拍了拍李肇的肩,“殿下莫忧,咱今晚的计划不就可以将他们吕家一网打尽了麽?”
李肇微笑,“振甫兄对付吕吉山就好,庹山的母后,肇亲自去……”
“知晓……”方清扬抬腿往殿外走,他要为今晚的行动再仔细准备准备。不及到门口,他停住了脚步——
“殿下,什么声音?”
方清扬侧耳细细听着院外……
只听唰的一声,方清扬抽出了腰间的刀,“殿下快走,清扬护你出去。”
……
吕吉山杵在太子府侧门,乜斜着眼看向府内,太子府内人仰马翻一片混乱,陈启一来太子府便直通通冲去了马厩。在马厩的粮草堆下,果然发现了一个足足有一间殿大小的巨大的坑,里面堆满了长矛与弓箭,足足可以武装近万人的军队。
只是太子爷还没捉到,陈启派人去往书房时,太子已经不在殿内了。于是吕吉山立马安排了人马堵住了所有的出口,他知道方清扬来了太子府,他要将他方家也一网打尽。
李肇躲在柴房的一角,身旁陪着他的是方清扬。
“殿下,刚才我看过了,那龙武军将太子府围了个密密实实,咱要是硬冲怕是冲不出去了。”
方清扬正焦灼间,柴房院子的门被人推开了,龙武军兵士开始四处搜查柴房的院子了。眼看已经无路可逃,方清扬闪身躲在了柴房的门背后,他紧了紧手中的大刀,举于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