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家产这种事哪家都会发生，他只希望到了自家，能够和睦一些。
晚餐是在压抑的气氛中用过的，霍启雄还特意给他们两个准备了房间。
霍钊被他叫去了书房，林念则是坐在饭厅，打算回卧室。
霍启雄和霍钊前后刚走，餐桌上的压力都落在林念身上。
林念放下筷子，斟酌着措辞。她也不想留在这里，本来还有几分紧张，现在看来霍启雄还是来找霍钊的。
“林小姐，我送你上楼。”贺瑜怜站起身，神色嫌弃，却推了林念一下。
林念反应过来，站起身，冲还没走的几个人点头，跟着贺瑜怜一起离开。
贺瑜怜送着林念到二楼的房间，中间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惦记着那天的事情，神态中总是透露出几分不自在。
送林念到了门口，贺瑜怜才咳嗽一声。“你进去吧。”
“还有。”她停顿片刻，又补充道，“那天...虽然我很感谢你，但是你最好别记得。”
贺瑜怜不后悔自己去找林念，甚至也有几分感激。但是她性子傲惯了，在林念面前怎么样也不能好好说话。
林念摇摇头，相当诚恳。“没事啊，我不会记得的，你安心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谁让我安心了？你什么意思？”贺瑜怜露出几分气恼来。
看见林念坦然的神色，她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直接转身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当着林念的面关上房门。
林念挠挠头，唇角不自觉带上一点笑意。
什么人啊，果然还是这么难相处。
霍钊来到书房。
他对这个地方不太熟悉。在他离开霍宅之前，他总共也就来过这里两次。
一次是霍启雄告诉他霍家的继承人是霍潮，另一次，则是霍启雄询问他和林念的事情。
想到后者，霍钊凝固的神色微微有些松动。
霍启雄站在落地窗旁，背着双手，没看霍钊，也错过了他脸上难得的神色。
“小钊，你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
霍钊回过神，原本稍显柔软的神情褪去，神色刻板平静。
“你的确不知道。”霍启雄重重的叹气，又有些伤感起来。
“这些年也是我，忽视了你。其实后来我也想过，和你母亲的矛盾不能施加在你身上，虽然我不承认，但是的确对你造成了伤害。”
“都怪我。是我对不住你，让你现在，比起小潮和小越，跟我生疏这么多。”
霍启雄转过身，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值壮年，他却显出几分苍老来。霍家的事情繁多，霍启雄又处处不肯放权，每日忙碌。
他看向霍钊，顿了顿，才道，“所幸我现在还能弥补——小钊，我现在这么做，能够补偿你一点吗？”
霍启雄问道，声音很轻，里头满是沉痛。
他并非愚蠢，也不是看不出霍钊和自己的疏离。只是事情这么多，他哪有这么多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呢？总归，他是有三个儿子的。
在霍启雄的注视下，霍钊低垂着眼睛，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整张脸都浸没在阴影里，瞧不出什么神情的青年，身形纤细挺拔，看起来也还是学生的模样。
“我不怪你。你也不用弥补什么。”很久之后，霍钊才淡淡道，波澜不惊。
“我不需要你做些什么，实际上，你养育了我，这已经是恩情。”
“而且，我想要的东西，已经都被足够弥补过了。”
霍钊不贪心。他从来不贪心。想要的看似多，实际上也很少。
他曾经很渴求过这些东西，如果那时候霍启雄说这些话，霍钊想，他说不定会放过他。
最有意思的是，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如果。
想到这里，霍钊甚至觉得有趣。他想笑出声，却很完美的隐藏着自己的神色。
霍启雄深深的看着他，不放过霍钊的丝毫神情，却只能从他的脸上看出足够的平静。
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比起这个，霍启雄直觉的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
这让霍启雄心里有了一些把握。
“那更好。”霍启雄走过来，重重拍了拍霍钊的肩膀。“小钊，你在商业上的才能爸爸都看见了，我觉得，你是最适合当霍家家主的人。”
霍启雄能感受到手下肩膀的一阵僵硬。
他笑起来，又重重拍了两下，又道，“小钊，你的两个哥哥都不比你，各方面都是。我实在放不下心，你觉得如何啊？”
霍钊从霍启雄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半。
霍启雄相当满意，具体体现在他甚至站在书房门口，送霍钊出的书房。
霍钊态度礼貌谨慎，不张扬也不过分亲近，反而让霍启雄觉得很合适。
他看着霍钊走到走廊上，身影在地毯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阴郁沉默，像是凶兽。
已经略显苍老的男人眯了眯眼睛。
“小钊。”
他突然叫住霍钊。长年累月的商场征战，在危险方面，霍启雄也有足够的直觉。
霍钊停下脚步，转过头，目光带着询问。
那张年轻的脸上神色平静，却透着信任。一时间连那种阴郁的气场也彻底冲淡。
“没什么，我是想说，你喝杯牛奶再睡。”霍启雄笑道，“我记得你一直都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
霍钊微微颔首。“知道了，谢谢父亲。”
霍钊重新踏上走廊，唇边却藏着一丝凉薄。
喝牛奶？那是霍越的习惯。
霍钊从来不喜欢喝牛奶，自从小时候曾经被霍越打翻过好几次装着牛奶的杯子之后，他再也没喝过这玩意儿。
又腥又涩。可能里头藏着一丝霍启雄，可以说是难得的温情吧，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霍钊加快脚步，下了楼，走到房间面前，毫不迟疑的开锁进门。
这并不是霍启雄安排的他的房间，但是他很轻松的就进去了。
他现在很想看见念念。
非常想。
林念又一次从噩梦中醒过来。
浑身满脸都是冷汗。她冷汗涔涔，放大的瞳孔瞪着漆黑的天花板，半天回不过神。
第81章
像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噩梦林念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从被制定了规则开始，她一直都会在半夜惊醒。
她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虚空, 才慢慢缓过神来, 定了定神。
下一刻, 她的神色却有些僵硬。
“...霍钊？”林念有点迟疑, 小心翼翼的问道。
被叫了名字的人并没有说话, 啪的一声，床头的灯光亮起。
林念条件反射的闭了闭眼睛。
额头上满是冷汗，神情苍白，眸底还带着没散去的惊惧。就算林念掩饰的很好, 她也没办法克制身体本能的反应。
霍钊看着她现在的样子, 深深蹙眉。
林念坐起身，端起床头柜上准备好的水杯，抿了两口, 才笑起来, “大半夜坐在这里很吓人的...你吓到我了。”
林念尽力控制语气的平静，手却还有些发抖。
尽管沉湎在噩梦中的次数已经很多, 林念还是无法习惯。被剥夺的五感, 以及身边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的亲人的情绪。
“我刚从书房出来。”霍钊简短的解释道，伸手擦去林念额头上的冷汗。
女孩头发一缕缕的贴在额头上, 嘴唇苍白的没有血色。看起来有几分病态。
“想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做噩梦了。”霍钊淡淡道，“感觉很不好吗？水都冷了，我去倒热水。”
他接过林念手里的水杯，去饮水机那里倒了热水, 又递给林念。
林念端着水杯，悄悄摸了一下后背——果不其然，身上的衣服又汗湿了一层。
幸好她每次都早有准备，水杯和新的睡衣都放在一边，等着半夜惊醒后再去换。像是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也就习惯了。
霍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看见了搭在椅背上的睡衣。
他挑了挑眉，走过去，把睡衣给林念拿过来。“你是要换衣服吗？身上的睡衣汗湿了？”
林念接过睡衣，有几分心虚，还是低头含糊道，“嗯，不是很舒服。我去换衣服。”
她说着，踩在地毯上下床，匆匆跑到洗漱室去。水温也都调节到合适的温度，林念冲过澡，才走出来。
她解开扎起来的头发，往外走，看见自己的床边却愣了一下。
“霍钊？”林念一脸懵的看着原本正坐在她床边的男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大大方方上了床上，还体贴的留着一大半的位置给她。
霍钊正低头在看林念放在床头随手翻阅的书本，闻言头都没抬。
“嗯，我留在这里。你继续睡，我过一会儿再休息。”
“不用了吧...其实我睡眠质量很好，这次是意外。”林念勉强解释道，“真的不用担心我，我睡相不好，容易乱动。”
霍钊似乎是笑了一声，抬起头来，黝黑的眸子带着几分说不明的情绪。
“你很害怕我吗？”他轻声问道。
霍钊原本穿的是正装，现在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里头的黑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一小截白皙有力的手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