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她选片的路径很乱,但是温钰薇自己知道这些剧都有一个共同的内核。
无一不是告诉女性,爱情不是全部,事业也不见得是全部,只要想办法很努力,你可以过的很好,不论是未婚、已婚、还是离异,不管是青春年少、人到中年还是鹤发鸡皮,任何情况下都有办法让自己过的更好。
同时女性不是周围世界告诉你的,你该这样你该那样,女性也有肩膀能承担责任,也有理想可以实现,也有翅膀能飞的起来。
这样的取向哪怕没有经过明显的宣传,也让她积累了无数或懵懂或对自己未来已经很清晰的女粉丝、男粉丝,她们每天欢快地在她的官方网站或者微博里喊薇哥、薇姐、薇妈、薇女神……
每到各种大考小考试后,温钰薇的博客和工作室就能收到成百上千的成绩单,录取通知书,考试通过证书等等。
国家媒体都有评论特别提到这种现象,称赞她是如假包换的正能量偶像,带领无数华国青少年向着梦想前进,是少年强则国强的践行者。
个人生活方面,她跟谢东临领了证,大大方方在博客发了双手交握带着婚戒的照片,就再也没有其他消息了。
没有办婚礼、宴宾客,甚至因为工作关系,不能曝光谢东临的照片、个人介绍等等。
两个人相聚的时间也不算多,不是温钰薇在剧组常驻奔波,就是谢东临进了封闭实验室完全联系不到。
认真算起来,四五年的时间里,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不足一年。
但是这一点儿也没影响两个人的感情,谢东临工作之余会开着小号去网上看老婆的新闻通稿,甚至跟一众粉丝抢点赞回复。
温钰薇除非工作必要,一直带着那枚很朴素的素面婚戒,在参访中提起来,温和坚定地表达自己对爱人的满意。
日子过得久了,几乎让她恍惚以为,这个任务不会完结了。
一个女明星,她成功的定位是什么呢?要积累到多少粉丝量吗?还是等到七八十岁得一个终身成就奖吗?或者有了被载入史册的作品?
就在那么一个平淡无奇的早晨。
难得两个人都在家,温钰薇挽着头发起来,打算给加班半个月的谢东临亲手做一顿早餐。
米粥才沸腾起来,屋子里飘散着黄油吐司的味道,谢东临裹着睡袍晃荡到厨房,靠在门口盯着她的背影发呆,看了一会儿,从兜里摸出手机例行刷新闻。
头条写着,正能量影后温钰薇鼓励下度过人生黑暗的那些粉丝们。
点进去,引子是一个四年前车祸后失去双腿的女孩子,她的刺绣工作室扩大规模,获得了跟某个著名设计师合作的机会,因此写了一篇,在自己初受伤生不如死的日子里,是怎么看着温钰薇的作品,听着她的采访,并且因为她的亲口鼓励,一步步走出阴霾重新面对世界。
文章的结尾,她展示了一个录音笔的照片和一段音频,那是温钰薇给她的回复。
里面温钰薇说,因为信息和邮件太多,都是工作人员帮帮你忙处理的,但是重要的留言或者信件她都会自己亲自回复,打字和写信时间不够,因此发一个短短的语音寄给她。
温钰薇告诉她,人生很长,不如意事会很多,失去双腿是很惨的事情,自己表示深切的同情。
然后她话锋一转,官方客套的致辞问候完毕,下边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死是很容易的,活才艰难,你讲了你的父母倾家荡产把你救回来,那么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活下去才对得起他们倾家荡产都不足以衡量的爱。科技一直在进步,现在世界上已经有很先进的义肢和外骨骼,我希望你靠自己的努力,有一天亲自走到我面前,到时候我请你吃大餐。
粉丝在这篇长微博后还付了自己穿着义肢的照片,她隔空喊话,“薇姐,我站起来了,请吃饭的话还算数吗?”
谢东临笑眯眯地看完,把内容讲述给煎蛋的温钰薇听,“欠人家饭了呢?”
温钰薇就叫他帮忙打开直播软件,就着早晨随便扎的马尾,素颜上镜,回复了那条信息,“说话当然算数的,注意保持手机畅通,我会让助理去联系你的。”
不过一刻钟,这条视频回复空间热搜头条。
粉丝们嗷嗷叫着去那个截肢女孩的微博摸锦鲤,排队表示要努力实现梦想,说不定哪天也能跟女神吃饭呢。
温钰薇把早餐摆好,接过谢东临的手机翻了翻回复和头条,就丢在一边,“吃早饭吧,好久不动手了,看合不合口味。”
谢东临在她对面坐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老婆做的,怎么都好吃。”然后他表情忽然变了,眉头皱起来,“怎么哭了?”
温钰薇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出来,世界在她眼中褪色沙化,谢东临逐渐变淡,和周围旧旧的背景逐渐融为一体,顷刻间分崩离析。
那一句“怎么哭了”,尾音杳不可寻,两人中间仿佛横贯着整个世界。
********
“温钰薇?小薇?醒醒!”
温钰薇觉得有人使劲儿摇晃她的肩膀,艰难地挣开发涩的眼睛,现实世界的记忆从遥远的地方推过来,茫然了半天,她才小声问,“刘畅?”
刘畅艰难地一手挂在她床边的梯子上,一手按着手机电筒,担忧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听到你在梦里哭?叫什么别走?”
天边已经微微亮起来,光线透过蓝色的丝绒窗帘溢进屋子里,房间里另外两张床上,谈音华和周雪一个披着衣服,一个在被窝里努力昂着头。
显然都是被她睡梦中的哭叫吓醒了。
刘畅见她不回答,又爬下床铺,小心接了一杯温水,重新爬上来递给她,“喝口水缓缓吧,马上就天亮了。”
“谢谢。”温钰薇捧着水杯小口喝了两口,胸口仿佛压着块儿大石头不能解脱。
但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轻轻递回被子,躺下去,“谢谢叫醒我,都回去休息吧,今天还、有课呢吧。”
谈音华小声问,“你这是梦见什么了?讲出来可能就舒服点儿的。”
“惊醒就忘了……”温钰薇努力压着嗓音平静地回答。
那三个姑娘就叹了口气,各种钻回被窝继续睡了。
温钰薇压着动作小心翻了个身,把枕头下面的手机捞进被窝,蒙起头,点开朋友圈通讯录,戳进谢东临的朋友圈。
寥寥几条,没有照片自拍什么的,看不出什么来。
可是,仅仅盯着名字那三个字,好像都能让她的呼吸顺畅很多。
【系统,这样的罪我还得遭多少回?】温钰薇咬紧牙关,在心里暗暗发誓,但凡有机会逮到这个狗东西,一定要把它大卸八块。
系统的生意招人嫌地欢快,【恭喜你最快完成任务,如果情绪上需要调整,我这里有完善的心理咨询流程,帮你脱离任务世界残留的情绪,要吗?】
【怎么调整?】温钰薇揪紧枕巾。
【通过科学合理的谈话或者治疗,帮你淡化或忘记。】通关选手快速完成任务,说明系统没错,所以它现在心情非常的好。
第64章 现实·争吵
没有学习过心理学的人, 总是把它想象成特别神奇的学科, 对它能起到的作用,也时有夸大或者贬低。
温钰薇还没活到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年纪, 距离乐天知命也远得很。
哪怕那是个任务, 是数据流,一切都是虚拟的, 在她心里, 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付出是真的,学到的东西是真的, 获得的爱也没掺假。
所以我为什么要忘记?
温钰薇面无表情地瞪着雪白的墙面,咬紧牙关, 【你是根据什么来选择让我进入任务的时间的?】
【根据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和状态。】当然也要参考系统对新任务世界的构建完成度, 这个原因就不必告诉通关者了。
作为新生的AI,它还不像其他老前辈那样掌握有漫长时光中积累出的数据,因此没办法随时随地构建完整而真实的世界。
所以之前才会有抽样人群偏差造成参数、变量都错误的黑历史。
【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温钰薇挣开发涩的眼睛, 盯着外面逐渐亮起来的天光,简直没有勇气面临新的一天。
曾经年少气盛的时候,她会唾弃这样害怕面对现实的自己,此刻却只想逃避。
要按在三次元里的真实人生, 她才活了不到二十年,短短的二十年里,失去过敬爱的爷爷深爱的父母,祖父去世时候尚且懵懂, 父母离开时候撕心裂肺。
然后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里,好像重新获得了爱,但又莫名其妙失去了。
得到之后又失去,还不如从来都没有!
以至于她在此时此刻,只想竭尽全力逃避现实,系统不吱声,她继续追问,【不可以吗?你们筛选通关者的条件是什么?】
【对我设定的目标值有强烈的欲/望。】系统叹了口气,回到了她这个问题。
它的数据太少了,远远不足以理解人类复杂的情绪,按照初始数值,此刻只能选择稍微顺从一点,可能这样的行为能稍微安抚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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