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黛便道:“奴婢也是刚从老太太房里过去的，老太太应该知道奴婢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本来看我们少夫人被妙人姐姐小小意欺负了，少夫人让我不要声张，我就没说了，可妙人姐姐竟还变本加厉了，奴婢就把看到的全说出来了。”
老太太急道:“你有什么就快说！”
老太太虽是这样讲，但小黛这番铺垫的话还是得讲的。
小黛此时才道:“从夫人让妙人姐姐替少夫人布菜起，妙人姐姐就不拿正眼瞧我们少夫人，暗地里翻了数个白眼就不提了。”
“少夫人要素饺，她偏给夹荤的，少夫人要馒头，她偏给夹面窝。这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听差了，可这整个碟子都不是我们少夫人能吃的。少夫人伤病未愈，根本吃不得油腻荤腥，可妙人夹的整个碟子就没有不是油荤的。”
顾老太太、顾夫人看向古瑶花的碟子，真的是两碟子油食，让人看着就吃不下。
顾夫人此时也问小黛:“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就让你家主子被个丫头平白欺负这么久？”
小黛见夫人是撑腰的架势，便道:“来之前少夫人嘱咐奴婢了，她是第一次去长辈那里用膳，有什么事都不要声张，能忍就忍，不能扰了老太太的清静，奴婢一直记着这话。只是妙人姐姐实在太欺负人了，少夫人忍得了，奴婢这个做下人的都忍不住了……”说到后面，她摸着古瑶花的手都哽咽了。
古瑶花都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她明明什么都没说，硬生生被小黛塑造成这么贤良隐忍。她要低着头才能不让人看到她笑场了。
于是，落在顾家两位长辈眼里，两主仆站在一块、孤苦无依的样子着实招人心疼。
顾夫人先发话了，她对顾老太太道:“娘屋里的人，媳妇也不好插手处置，只望最后的结果不要是长了恶奴的气焰、寒了小辈的心。”
这便是以退为进，提醒顾老太太，古瑶花再和她不亲，也是她的孙媳妇，妙人跟了她再久，也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切莫为了偏袒自己房里的一个下人，就让奴婢骑到主子头上了。
老太太其实和妙人的感情很好，妙人平日里虽然泼了点，但胜在嘴甜，也是所有丫鬟里最敢亲近她的。老太太对于她对顾云的那点想法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小黛说妙人是存心的，老太太是一点也没怀疑。
但现在，儿媳妇都对她发话了，妙人这事做的也着实不知轻重了，老太太便道:“妙人便变为二等丫鬟，再罚两月月钱吧。一等丫鬟的位子便由小钗顶上。”
“老太太，不是我……”妙人小姐姐听完这个处置哭道，她旁边的妙文拉住她，才没让她说更多。
否则她说是古瑶花诬陷她的，只怕二等丫鬟的位子都保不住了。
一场小风波后，大家都没有了再用早膳的心思，古瑶花便扶着顾夫人出来了，她歉疚道:“我给娘添麻烦了。”
一向冷情的顾夫人却安慰她道:“你这说的哪里的话，府上是有一起子踩低捧高的小人的。我当年家世也不算好，这些事我也经历过。”
古瑶花惊讶的看她，顾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的，这些都会过去的。你自己要先看得起你自己，旁人才不敢轻易轻看了你。”
说完这句，顾夫人放开了古瑶花的手先走了。留下古瑶花一个人在原地琢磨，顾夫人这句话是让她以后把自己当顾家少夫人看吗？
不过，她起初惊讶的是，顾夫人也不是她以为的一心只为权势的那种偏执母亲。
这个顾府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差。古瑶花心想。
小黛走到她身边，郁闷的问:“少夫人，你要惩戒妙人，为什么要用粥泼自己呢？这样很不值。”
古瑶花看了看四周没人，她才道:“我觉得很值，不过是烫了一下手，能让妙人贬为二等丫鬟，我很开心了。你想想从二等丫鬟爬上一等需要多少年，何况她这种犯了错贬下去的？以后除非有大的功劳，她顶天了就是个二等的。”
古瑶花接着道:“而且，她平时没少欺负你们这些低一位的丫鬟吧？我不信她现在位子和你们一样了，就没人找她算账？”
小黛道:“少夫人，我发现你好像特别讨厌妙人。”
古瑶花愣了一下道:“我只是讨厌乱咬人的疯狗，我来这里是好好吃饭的，她非给我找不痛快。我给过她机会了，但她以为我的忍让是软弱可欺，那我不教训教训她，真是对不起我少奶奶的名号了。”
“可奴婢还是觉得不值。”
“没什么不值的，当你没能力的时候，伤己一百、损人八十不失为一种及时有效的还击方式。”
“奴婢听不懂。”
“听不懂无妨，你以后只要像今天一样会演，我头等大丫鬟的位子永远是你的。”
小黛傻笑:“真的吗？”
“是的，我保证。”
主仆俩的谈话消散在花园的石路上。
那边顾云下朝，在台阶那里和丞相李年遇一块了。
李年是个年近五十的人，平日里仗着两朝的资历，很是喜欢对皇上的政事决定指手画脚。和顾云的龃龉也多，两人是朝堂上的政敌，偏偏顾云行事稳重，他抓不到顾云的错处。
他有一个女儿很喜欢顾云。
既然碰一块了，他自然要对顾云嘲讽一番了:“老夫前日没去顾大人府上贺喜，却听人说那日很是热闹，顾大人的正妻都找上门，控诉顾大人始乱终弃，杀人灭口。”
“李大人，话不能乱说，那日发生的事皇上已有裁决，夫妻间的小打小闹而已。你刚才说的是对皇上的话有异议吗？”
“老夫怎敢对皇上的话有异议，只是和顾大人开玩笑罢了。”还是说不赢年轻人，李年自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挥挥袖走了。
顾云狠捶了一下石栏，全京城都在看他笑话，他昔日苦心经营的形象毁于一旦。
“顾大人，皇上召您正殿后厅一见。”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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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后厅。
顾云行礼后问道:“皇上找臣来所为何事？”
刘瑾从龙座上走下来，搂住他的肩膀，笑问:“爱卿还在生气呢？”
顾云看着他不说话。
刘瑾便妥协道:“好好好，是朕对不住你，对你食言了。可当时情况下朕也只能那样做了，谁叫你是朕的好兄弟了，朕只能牺牲你了。”
顾云眼神晦暗:“我二十多年头一回放纵，想娶自己心爱的女人过门……”
刘瑾知道顾夫人从小管教顾云严厉，他没一刻能放松的，活的很不自由，娶梁梦绮是他为数不多的心愿了。
刘瑾也有点内疚，但下过的圣旨不能收回，只能劝他道:“事已至此，你就和那个古……什么的好好过吧，我看那姑娘也不错，不比你的梦绮差。”
顾云静静的看着他。
“好了好了，你别这样看朕，朕心里瘆得慌。朕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事，你的婚事闹得挺大的，很多人私下都说你抛弃糟糠之妻，这对你的名声很不好，也不利于朕对你的提拔重用。”
“皇上想说什么，直说吧。”
“朕的意思是，以后宫里或者群臣间有什么宴会，你就把你们家那位给带上，在人前做一下夫妻恩爱的假象。”
“呵。”
“你别这个样子，朕知道很为难你，但是为了朕的大业，你只能委屈一下了。”
刘瑾看顾云不为所动，他只能许以承诺道:“等你帮朕扳倒丞相那一党，朕允你们和离，让你扶梁梦绮为正室。”
“一言为定。”
☆、账本琐事
古瑶花刚惩戒了一个让自己不爽的人，以为可以倒头睡两天的大觉，小黛又来掀她的被子。
古瑶花痛苦不堪道:“还有什么事呐？”
小黛将捧着的一堆账本递到她面前，道:“这是府上这个月的进出账，少夫人你要看一看才行。”
古瑶花问:“先前管这个的人呢？”
小黛解释道:“先前都是顾顺管事在看的，现在少夫人回来了，他说这些重要的东西当然要交由少夫人过目了。”
古瑶花猛地抢过那堆账本想往地上摔，到最后还是没胆，老老实实的看起来了。
她坐在一张长桌边，翻开一本深蓝皮账本，上面的繁体数字她还是看得懂的，可她又没管过家，更没管过这么大一个府的进出账，一时只觉头大。
她心中恼道，不是都说不受欢迎的女主是没资格接管财务大权吗，她看小说时女主为了拿当家大权必然要经过一番‘厮杀’，到她这，居然直接就给她了？可她根本不想要啊。
不要又不行，古瑶花只能认命的看起那些厚如砖块的账本，她足足看了三天、加了两个夜班才看完。
当晨曦的光照进房间时，古瑶花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对小黛道:“把那个顾管事叫来，我（老娘）终于看完啦！”
小黛也为苦逼的古瑶花高兴，她点点头道:“奴婢马上就去。”
顾顺到的时候，古瑶花正在享用她一大桌美味的早膳，她特牛气的拿起手边一摞账本扔到顾顺脚下:“看看吧，里面错的地方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