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看着你上船。”项羽思忖后道。
“好。”
第二天清早，万籁俱静，硝烟总算暂时停顿了会。
项羽送虞姬到江边，跟她话别了几句，就目送她上了一艘船。
虞姬带着红色帷帽立在舟端，船划去很远了还冲他招手，“大王，不出三日，我必回！”
项羽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反驳。看她喜欢吧，如果她选择在她姐姐那安稳的度过余生，他只会了无牵挂的去，会是欢喜的。要是她回来了，那他就陪她走到最后。
江面上只有三两条孤舟行驶着，看衣着像是寻常百姓要去哪里逃难投靠亲戚的，项羽便没有多查，待看到那抹纤影远到成了一团模糊，他便转身走了回去。
又是行到很远，虞姬往旁边相隔约莫一丈远的船只上望了望。
那条船上有两人，划船的船夫，还有赶船的客人。
客人一直是背着左后面一直朝东北方坐着的，一袭粗糙的蓝布衣裳，上面还有补丁，头顶带了个斗笠，很普通的百姓装扮，却掩不住他身上那股肃杀之气。
尤其在离岸边远了之后，那人故意装得佝偻的腰就挺直开来，分明就是一个身形颀长、肩宽腰窄的蓬勃少年。
虞姬只看看，没有说话，打量一眼后又正过头来，望着远处天空那片鱼肚白。
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姐姐了，虞姬扬起久违的笑容，就是…希望到时候姐姐不要扣留住自己才好。
不会的，姐姐一向疼爱自己，不是那种蛮横无理的家长。
怀着几分忐忑心情，船约莫在半个时辰后就靠岸了。上了岸，虞姬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比起楚军那边的萧条，汉军这边安稳极了，有一股蓬勃朝气。姐姐姐夫能待在这么太平的地方真好呀。
正文 第1074章 程烨，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过了第一层普通老百姓的检查后，虞姬就大大方方入城了。
第一道检查很容易的，无非是检查身上有没有带兵器什么的。
因为汉军这边是收留投靠的难民的，不会是楚军那边的人就拒之门外。
可后面想入军营就难了……得亮出身份。
汉军的士兵把守严密、正襟严肃，也不似楚军那边的士兵四处溃逃，只有稀稀疏疏的几千精兵了。
远远看到军营的帐篷就一个个立在那了，外边围守了一圈士兵，虞姬不得不停住脚步。
她转过身，四周望了眼，稍稍扬高声音，“程烨，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一个蓝衣少年闻声就从虞姬旁边的一颗松柏上跳了下来，径自落在她前面，笑着拍她脑袋，“小丫头变敏锐了，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从我打算来汉中，就知道你会跟着来。”
程烨收回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哼了一个鼻音扭过头，“是啊，你表哥我贱骨头惯了。”
虞姬转过身，拢了拢肩头帷帽，“走吧，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去看看表姐。前面有防守兵把守的，没我你闯不进去。哼，要是我不叫出你，你打算怎么办？”
“找机会打晕他们一个将士，换上他们的衣服，大大方方的进去再藏起来暗中保护！”程烨嘚瑟的道，小爷有的是办法。可心知肚明的是，是不想让她觉得他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不放，才出此迂回下策。
虞姬没跟他贫，闻言一怔，认真侧过头看着他道：“程烨，你不要这样做，最好永远不要伤害这里的人。”
程烨挑眉，冷哼，“你这么摇摆不定，到底向着哪一方的？我看你既然这么在乎你姐姐，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他状似无意的说着，手中拳头却攥得骨节分明。
来的时候他心里就升腾起一个莫大的期盼，她不走，他也不走，留在轻竹表姐这里，白头偕老。
“不，他们哪一方赢，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已经被夹在中间麻木了，顺应天意吧……我说那话的意思是为了你，程烨，这次你来就不要跟我回去了，留在这陪你父母吧。我会让姐姐给你一个洗白的身份。”虞姬道出了此行的最重要的目的。
原来，原来她是这样的打算，打算把他带到这里来就丢掉他么。
她竟然冒着危险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将他带回来，这么全心全意的为他一次，程烨却并不感到开心。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程烨固执的道。
虞姬指尖掐得泛白，不得已说重话伤他，“你以为我会感激你这样吗，不会，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惭愧和无奈！你跟我回去做什么，我和大王的中间根本容不下你！就算去黄泉路上，我都嫌你攀扯着我们！而你呢，你父母有生养你之恩，你居然不尽忠尽孝，只顾着自己意气行事！程烨，你不要那么固执，眼前有一条适合你的路，不要非走不适合你的，让大家都痛苦……”
正文 第1075章 大家都各得其所了，除了他
她可知道她这番话对他来说多残忍吗？揭开了他血淋淋的伤疤，还逼他做出那个喘不过气来的选择。
“可是你那个大家，并不包括我。”程烨声音微抖。大家都各得其所了，但他，却是要比抽筋剥骨还痛。
虞姬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径自道：“就这样定了，等见到姐姐，我会让她安排你跟你父母见面，给你安排个小职位，以你的本事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她断断续续嘱咐着，思绪却飘得很远。她听到了他说的话，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可她觉得，她的死才是真正的死得其所，因为她和大王是相爱的。
但程烨要陪她死就太不值得了，他根本什么也得到。
当然值不值得不是她说了算，可是回想起他这飘摇苦难的十年，她就忍不住替他做了决定。
希望他今年之后，全部苦难都会过去，离开她，迎接新的生活。
就算再喜欢她，他才十七岁啊，活下去肯定会遇到比自己更好的。
须臾，两人走到了军营外边。虞姬对防守士兵自称是丞相夫人的远房表妹，麻烦人进去通报一声。
大家看两长得俊美俏丽的少男少女，检查后没带兵器，就放他们进去等候了。
彼时轻竹正在家中和两个孩子玩呢，后听到营中小兵来报，轻竹猜想可能是妹妹来投奔的，忙不迭的衣服都没换就赶了出去。不过她还没忘记带样东西，就是那套一直搁在她这的蝴蝶首饰。
去到营中，姐妹俩在帐篷里见了面，均是欣喜得热泪盈眶。
跟着两人便开始家长里短起来。
至于程烨，虞姬当然是想马上跟姐姐说明他的事的，可那程烨不知又抽了什么风，中途突然出去了，说不想看她们女人哭哭啼啼的。
实则，怕是不想那么早面对被人丢走的难堪吧。
于是这营中只剩下两姐妹。
轻竹拿出怀中的精致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蝴蝶钗直接叉在妹妹的发髻上，恬然笑道：“还是你戴着好看，物归原主吧。”这么漂亮的东西她拿来私藏总觉着太可惜了。
“对了，你当初晚上带着这个不离身，才一起被带走的。可那时你还这么小，才七岁，怎么守住这些这么名贵的发钗的？”轻竹好奇的问，十年里她这个姐姐缺了席，对妹妹的成长又太多的疑问了。
“我啊，发现被抓后就赶紧将首饰取下来藏进衣服里……后来是程烨帮了我很大的忙。以后等走了一段路，等他们检查完没东西，我再折回去取。不时的又埋起来，回去挖……”虞姬淡淡谈起这段回忆，胸口微收，足见她对那时的记忆想起来都还是紧张的。
轻竹诧异，这不是和她那时遇见萧六他们一帮小偷的做法差不多吗？不愧是一家人啊。
“那，这些年…你都过得还算宽裕吗？这些发钗竟然还保持得完整，没有拿去当掉。”轻竹用发钗引出问题，实则是想问妹妹是不是过得很苦。
正文 第1076章 叫她如何能甘心顺应天命！
虞姬摇摇头，拔下头发上一根簪子，一颗泪珠不自觉滑落下来，“姐姐给我的东西，我当然不会卖掉。”
这是很大一个因素吧，还有一些其它因素，譬如两个小孩子怎么去典当行？不被老板讹，就是被坏人盯上吧。再到后面长大一点，程烨已经能干活养活两人，她就不去打那首饰的主意了。
轻竹有些恍然，“如果那时在楚营，你没有心软放掉我……”
“姐姐，”虞姬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望了望飘飘的帘子外，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切不可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否则若是有心人陷害，姐姐怕是难以开脱。”
一个楚营的人来这，不是普通的逃难百姓，而是楚霸王的女人，任谁不会多想？那群人知道也更不可能放她走了，否则要是得知了一些秘密回去跟楚王说还得了？
纵然她来时还没士兵认出她是楚王的妻子，但从楚军那儿逃亡过来的百姓这么多，总会有揭穿的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