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如他所愿没叫人跟着,转了几步立在一棵柳树下,“皇叔有话不妨直说。”
赵重原如今心里头相当不好受,哪怕憋了满肚子的话,因着那犹豫的性子还是磨磨蹭蹭了半天才开口问道:“你和莲漪到底有何仇怨?她一个小小女子,你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赵重原会对着她问出这种话显然是已经见过莲漪了,真是没想到,上午出了事,他居然顶着风头去玉春楼看人了,莫不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呵。
“皇叔也说了,她那样的身份,哪里能叫本宫一般见识?”楚意捋着宽大的袖摆,“你是在哪里听了些风言风语?”
“魏国公府之事,敢说不是你暗中下手?”赵重原生气道:“仪华向来聪慧,玩转心计,若非你一手操控,又怎么会生出这些事来?”
楚意偏了偏头,睨着他沉声道:“皇叔这是在为了那个青楼妓子责备本宫?”她面上带着冷意,“看来那莲漪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皇叔像是已然情根深种了。”
想到心爱之人受的苦,一向优柔寡断没有魄力的赵重原难得携了几分强硬,“仪华既然知道就该给本王这个面子!这次暂且不论,从今往后还叫你行事之前多思量两分。”
“皇叔这是在命令本宫?”楚意惊诧,“莫不是本宫最近脾气好了,叫皇叔你生出了什么错觉?”
她声音冷了下来,在这微热的夜晚让赵重原的脑子冷静了下来,他捏着手,“仪华误会了,莲漪迟早是要进我王府的,来日也算是你的婶娘,只是望你瞧着这份面子上多多担待罢了。”也不待楚意出声儿,他又道:“宫门快要落锁了,本王先走一步。”
他走的匆匆,楚意嗤笑一声,由着晚风吹拂着柳条轻打在她身上,她缓缓道:“九皇婶躲在后头,倚树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本来应该先一步离宫的九王妃韩氏从暗夜下树荫中走出来,“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
她站在阴暗处,楚意也瞧不清她面上的表情,“今日本王妃倒是得多谢仪华,要不然事到如今还真以为自己做着美梦呢。”
“那莲漪一心想要国公府小姐的身份,皇叔在后头可是帮着她出了大力气。”楚意临走的时候拂落她肩头的叶子,“皇婶猜猜这是为何?”
九王妃眯着眼,“自然心有不足妄图登天。”
九王妃可不是什么善茬,莲漪和赵重原的事儿如今叫她知道了,她是必定不会空手闲观的。
被九王爷夫妇这么一打岔时间是真不早了,楚意便打算换明日再去找赵荣,带着人回了云溪殿。
热水洗去一身疲惫,玉芽帮她在亵衣外头披了一件披风,楚意散着长发绕过屏风踏入内室。
贺离正揽镜自照,得意地长吁短叹,楚意从他手里拿走了小镜子,挑起他的下巴,“早起要看,晚上也要看,天天照着自己那张脸不腻吗?”
贺离摇了摇头,惊讶她居然有这种想法,“不会啊,我每多看一眼便觉得自己漂亮一分,只觉得一天比一条好看呢。”
楚意将镜子放下,他拉了拉她的手,她便自然地坐在他腿上,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头上,另一手的指尖轻落在他下巴上顺着那白皙脖颈点在他精致的锁骨上。
“小公子的眼睛还有这样的本事?”她亲了亲他的唇角,“竟是还能叫人越变越好看?”
“你不信?”贺离问道。
楚意微微笑道:“自然是不信的。”
贺离笑出声,印上她的唇又松开,双手捧着她的脸,眼中好似渗落了揉碎的星辰,“你怎么就不信呢?你瞧,我多看你一眼,眼中的长公主已然又好看了一分,最近日日瞅着,殿下如今已然不是天姿国色能说的清了。”
楚意愣了愣,这话说的可真好听。
她心头微动却又见那人笑意盈盈。
“不过……比起我来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的。”他是最好看的,这一点不接受反驳!
楚意:“……”算了,今天晚上还是让他滚出去睡吧。
第125章 公主(十一)
楚意是真觉得贺离很欠抽, 但她又舍不得揍那张脸, 还真就把人赶到了外间榻上。
贺离一脸懵逼,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啊!他不是还夸她漂亮来着吗, 难道夸错了?
他半躺在榻上异常不解,辛都呵了一声, 把玉冬交给他的薄被放到榻角边沿上, “少爷,这就是你所谓的长公主可喜欢你了?”
贺离正在思考人生没有回答他的话,辛都摇头晃脑地出去了, 望着月色万分惆怅。
今日是个大风天, 天上薄薄地盖了一层阴云,将太阳彻底地挡在了身后。楚意早上起来就去了长信殿, 坐着等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小皇帝赵荣穿着一身龙袍便从朝政殿回来了。
“皇姐,你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赵荣撩着袍子坐在她旁边,问道。
楚意回道:“我公主府上要办喜事儿了, 自然是要预先告知与你的。”
“喜事儿?什么喜事儿?”赵荣思索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究竟。
“你皇姐给你又找了个姐夫。”
赵荣呀了一声,转而想起昨晚她带来的人,“是那个贺家的?”
楚意揉了揉小天子的脑袋, “是他。”
赵荣一向信任赵仪华, 无论她做什么决定, 他几乎都是持认同态度。想着那不识好歹的前驸马周继言,他心中冷哼,旋即兴致勃勃地叫了中书令来说是要拟旨。
她姐姐喜欢, 他自然乐意给人颜面。
当圣旨赐婚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贺夫人正陪着老夫人在北定侯府参加宴会。她儿子被长公主看上的事儿老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这些个人面上虽然不说,但私下里心里头多是低着眼看人的。
“贺夫人好福气啊,令郎如今得幸宿在长公主府,这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前驸马周继言的亲娘周夫人。昨日贺离的那一脚踹的可不轻,周继言回家躺了大半天才缓过来,周夫人心疼的不行,从儿子嘴里知晓是贺离干的,他们哪里敢找上长公主府?这憋了一肚子的火只往着贺夫人身上撒了。
周夫人开口,边上的夫人们都停了声儿,见她两人对上隐隐有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贺夫人听着周夫人那阴阳怪气的话,心里头那个气呀!
“周夫人不必羡慕,这事儿可不是羡慕的来的。”
周夫人连连摆手道:“贺夫人误会了,我可是一丁点都不羡慕的。”她掩了掩唇,“毕竟长公主福泽可不是谁都能受的。”
贺夫人哼了一声,定北侯府的下人却是带着贺府的侍女匆匆走了进来,来人小跑到贺夫人和老夫人旁边,脸上都快笑开花了,“夫人大喜!”
贺夫人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圣上赐婚,小少爷得袭长公主驸马。”侍女屈膝笑道,“宫里头送了东西来,管家叫奴婢快快请夫人回去呢。”
不止贺夫人呆了,满院子其他人也都愣了,尤其周夫人,抓着桌角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周围的恭喜声不绝于耳,贺夫人站起身捻着帕子抵着唇角似笑非笑,“这天家福泽确实不是谁都能受的,周夫人,咱们回见。”
长公主再婚的消息瞬间传遍了京都,原本那些个看笑话的人悔不当初,他们真蠢,真的!
俗话说的好,舍不得儿子套不找狼,当初他们怎么就傻的在长公主广招面首的时候避之不及呢,要不然现在这好事儿哪里轮得到贺家那个空长一张脸的草包?!
贺夫人回家在小佛堂是拜了又拜,抹着眼泪很是欣慰,苍天见怜,她儿子这是苦尽甘来了。
别说其他人,就是辛都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惊的,倒是贺离老神在在地摇了摇扇子,颇为嫌弃地道了一声没见识。
辛都:“……”完全不想跟这个一得意就忘形的人说话。
连着几日府里府外都热闹的很,天气渐渐转凉,楚意也不再如往常一样闷在屋子里靠着冰盆度日,这天难得来了兴致在花园里逛了逛,耳边突然想起一阵惊呼。
楚意转过头就看见穿着浅灰色下人衣裳的阮风正痴痴地望着她。
他的表情很好地让她恶心了一瞬,暗暗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地摘了一朵身前的花,“阮风?”
阮风面上表情似又苦又涩,“长公主还记得我……”
楚意将那朵半粉半白的花儿斜插在玉芽的发髻,不甚在意道:“有点儿印象。”
有印象就好,有印象就好!阮风觉得自己沉寂多时的血液又涌动起来了,“有殿下这句话阮风做什么都值了。”
楚意轻哼了一声,冷沉着嗓音道:“你再是说些叫本宫犯恶心的话,信不信立马叫人拔了你的舌头?”
她这话叫阮风满肚子的话尽数涌堆在喉咙口,嘴皮哆嗦了半天愣是没敢吱一声儿,他也不是个蠢的,这些日子在长公主府的苦逼境遇已经叫他的雄心壮志磨没了大半,余下的那一丁点方才刚刚活泛起来就又被那狠话给浇灭了。
玉芽狠狠剜了他一眼,“还不滚远点儿,等着板子伺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