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的个性,却又阻止不了自己这样的无理取闹,就像是顾晓晨说的,她阻止不了柳睿,更加阻止不了自己。而她,阻止不了蔺晨,也更加阻止不了自己。
阻止不了自己那颗想要去理解他的心,明明知道越懂他就会越为难自己,而自己越懂事,蔺晨就越愧疚。
所以,她没有办法,只能对他生气,对他闹。
只有这样做了,他的愧疚感才会少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齿轮42
第42章:
三日后, 与夏言疏约好在诊所做采访, 沙轻舞差不多10点钟到的,齐飞比她早到20分钟, 在诊所楼下等她,瞧见沙轻舞,忙着一声吆喝:“沙师弟。”
沙轻舞疾步而来,先是道歉:“抱歉,迟到了。”
齐飞不在意摆手:“没事, 我也刚到。”
“上去吧。”
乘电梯时,齐飞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下沙轻舞,指着她鼻梁上的墨镜提醒:“沙师弟,可以摘了。”
沙轻舞微点头,这才将墨镜从鼻梁上取下来。
同时,齐飞瞪大了双眼,鬼叫一声:“沙师弟,你昨晚干嘛去了?国宝都比你逊色!”
沙轻舞佯装一副轻松姿态, 揉了揉眼皮底下的乌青:“怎么了?很吓人吗?”
齐飞点头,想说是,但沙轻舞一记眼神过来,又换了台词:“没,挺好的。”
采访夏言疏可谓是绝对的顺利,有问必答,相当配合。结束采访后,夏言疏忽然邀请沙轻舞:“楼下有间不错的咖啡厅, 不知道沙小姐有没有兴趣喝一杯?”
沙轻舞却之不恭,点头:“当然。”
咖啡厅很是别致,有外场、室内和包间。夏言疏跟老板要了个包间,自己点了杯拿铁,将菜单递给沙轻舞,沙轻舞没接:“和你一样就行。”
夏言疏收回菜单,递回给服务员:“两杯拿铁,两份抹茶蛋糕。”
餐点上齐后,夏言疏让她尝尝这里的甜点,沙轻舞素爱吃甜食,挖了两口吃,点头,夸了句不错。
夏言疏勾着唇角,淡淡一笑。
那一抹笑容,总让沙轻舞觉得悲痛,像是昙花最后的盛放,明明美若天仙,却又灯火枯竭,是一场沉默的死亡。
“很抱歉。”夏言疏忽然道歉。
沙轻舞困惑地看着夏言疏,不太明白她这句话的深意。为何道歉?
夏言疏读懂沙轻舞的疑惑,解释:“为那天的话。”
沙轻舞看夏言疏的目光忽然一变,像是猜测到什么。
夏言疏苦涩一笑:“也许全世界最没有资格跟你说那番话的人就是我。”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松开苏叶的手,一定不会,可是,没有重来。
“让你离开蔺晨是我的气话,因为当时的我可以感受到你复杂的心情,和这样的一类人交往,我们都会成为输家。”
沙轻舞静静看着说着独白的夏言疏,她目光空洞,声线没有起伏,这些话仿佛是从机器人口中说出来的一样冰冷。
沙轻舞看着夏言疏,欲言又止。
“你应该很矛盾吧?明明想要自私,却圣母的想要去懂他,理解他。”夏言疏道出沙轻舞心中所想,声音仍旧平静如水,毫无波澜。片刻,夏言疏问:“蔺晨应该有告诉你苏叶的事情吧?”
沙轻舞无声点头,确实提过,只是被她无理取闹地打断。
“那蔺晨有没有告诉你,前些天他去北京参加苏叶的葬礼,同时也接到了一个重要的任命。”
“葬礼?任命?什么任命?”沙轻舞问她。
夏言疏压下眼帘,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看来他没有告诉你。”看来蔺晨和苏叶都一样,一样的自私,自私地以为把她们留下就是最好的选择。
“到底什么任命?”沙轻舞忽然急了起来。
“苏叶是感染Ebola去世的,他的尸体仍旧留在西班牙的隔离中心,他的葬礼上只有他崭新的西装和皮鞋,还有一幅巨大的遗像。”说着,夏言疏偏过头,任由泪水在脸上任性。即便是这样简单的葬礼,她都无法参加。最后,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而蔺晨接到的任务是赴西班牙。”
沙轻舞在惊愕中幡然醒悟,声音一哑:“你说什么?”
去西班牙?
所以那日在停车场,他是想要对她说去西班牙这件事情吗?
夏言疏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到最后还是功归一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在三天前的晚上已经登上赶赴西班牙的班机,难道你不知道吗?”
沙轻舞一双如死灰的眼睛骤然垂下,呼吸变得孱弱起来。这一刻,她好恨蔺晨,恨他对自己心软,恨他不声嘶力竭地对她咆哮,恨他那该死的一句“你该尝试着对我任性”!
夏言疏忽然嘲讽一笑,被撕扯开来的嗓音又沙又哑:“他们真自私,将我们狠心的留下,让我们存在一个没有意义的世界里,绝望着。”
看着这般痛苦的夏言疏,沙轻舞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
从夏言疏的诊所出来后,沙轻舞立即拨通了蔺晨电话,却被提示不在服务区。
她不死心,又拨通了顾晓晨和柳睿的电话,都提示不在服务区。
顿时,她整颗心被提到了半空。
“沙师弟,你送我到......”
齐飞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沙轻舞打断:“下车!”
“啊?”齐飞愣住。
沙轻舞侧过脸,冷冷一眼:“我说下车,现在!立刻!”
齐飞看着满脸阴怖的沙轻舞,为不惹祸上身,忙不迭是地下了车。
疾驰回洪田路,推开房门,空荡的气息飘拂而来,沙轻舞放在门把上的手失重垂落。
原来他真的走了,去了那个生死未卜的西班牙。她仅存的一线希望就这样被硬生生给抹灭了。
沙轻舞失魂落魄地推开书房门,沙发椅上的被子被叠的格外整齐,窗台上那盆她亲自挑选的多肉依然翠绿如玉。
那日,他们正徒步回家,经过一家花坊,门口摆了数盆多肉,可爱且葱翠,沙轻舞拉着蔺晨上前看:“瞧,这多肉多可爱。”
蔺晨懒洋洋瞥了眼,敷衍的应了声:“嗯。”
“这个好看吗?”沙轻舞指着一盆小型而又饱满的多肉问他。
蔺晨又懒懒的看了眼,继续敷衍:“还行。”
总算听出某人的懈怠,沙轻舞回过头看他,问:“你不喜欢盆栽?”
“不是不喜欢,是没时间打理。”他解释。
服务员这时从店内出来,听了蔺晨的话,忙笑:“先生,这款多肉不需要费很多时间打理呢,偶尔浇浇水就可以了,很好养的。”
沙轻舞听了,连忙附和:“对对对,很好养的,比我还好养,你连它都不养,怎么养我啊?”
最后,蔺晨鉴于沙轻舞的最后一句具有攻击力的话,无奈的买了一盆,选的是沙轻舞一眼挑中的青星美人。
沙轻舞伸手将那盆青星美人抱在怀里,整个人缩在沙发椅上,沉沉的脑袋靠着蔺晨的枕头,闻着那抹若有若无的香烟味道,浑浑噩噩入睡。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西班牙里的蔺晨,梦见他如夏言疏口中的苏叶一般,感染了Ebola,尸体无法运送回国,葬礼上只有他崭新的西装和皮鞋,还有一幅巨大的遗像。
远处的蔺焉哭闹不止,紧紧揪住那崭新的西装不肯撒手,而牧泓绎则在蔺焉身后安慰着她的情绪。站在一旁的文芳低头抽泣,泪水簌簌而下,哽咽声像是被无穷地放大,落在旷野里,山谷上。
而她是缓缓的走入这片混乱当中,伸手将蔺焉手中的西装抢了过来,抱在怀里,一寸一寸的抚摸,直至,摸到西装里衬衣的金属袖口,眼泪忽然不受控的流了下来。
惊愕之中,沙轻舞猛地惊醒,从沙发床上突然间坐了起来。
只听见“砰——”地一声,那盆多肉从沙发床上掉了下去,陶瓷的花盆碎成三片。
无尽的夜,闪烁着她猩红的眼睛,干涸的泪痕,她抬手去擦额上密集的冷汗,整个人还处于颤抖之中。
移目去看地上那青星美人,心尖口忽然蚀疼了一下。
深夜的S市陷入了绝对的沉寂,听不见任何一丁点儿依稀仿佛的音响,而她,像是被隔绝在密室中一般瑟瑟发抖着。
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人窒息。
地下停车库里,沙轻舞颤抖的手将车开火,虚弱无力的双脚踩上离合和刹车,然后松手刹,挂挡,松离合刹车,将油门一踩到底。
“咻——”地一声,在泯灭的黑夜里划过最后一抹慰籍。
一路疾驰回了县城,三更半夜的敲家门却无人应答,拿钥匙开门才发现被反锁了。
沉重的夜,她形只影单。
不知哪户人家的狗吠叫了几声,引来数家的狗齐叫起来。
沙轻舞坐在车里,看着无辜而又孤独的路灯,忽然想起什么,又重新发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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