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余乡甜 (清色的回忆)

蒋管事接过刘大丫买回的点心随手赏了她两块，余光看见她小心意意地把点心用油纸包好放进怀里，不由得暗中点了点头，这是一个懂理的孩子。

“蒋管事，咱们这里只有天润的点心能上得了桌吗？”凡事不懂就问是刘大丫的好习惯。

“天润的点心已是不凡了。这镇上只有几家大户能吃得上。”蒋管事捋了捋嘴上长髯，“不过，要是真讲究起来还是京城的点心更可口些。”

刘大丫心下暗暗撇嘴：你也知道这东西干巴巴不好下咽。

“对了，”蒋管事使唤了刘大丫好几天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刘家小子可有名字？”

“小子单名一个清字。”刘大丫心想这可是一个给自己正名的好时机。

“好。以后尽可多到祁河货栈来，管事我挺喜欢你的利落劲。”蒋管事笑着拍了拍刘清也就是刘大丫的肩膀。

刘清清晚饭前到荒宅接刘小虎，见刘小虎正蹲在地上逗蚂蚁，赶紧拉了刘小虎进屋数钱。

姐弟两人数了两遍正好一千五百个大钱，刘小虎乐得直蹦高。

“姐姐想把你先送到镇边的何先生那里学识字，可好？”

“可是何先生每天中午一定要在河边看字的，他会收我吗？”

其实刘小虎的疑虑也是刘清清的疑虑，这位何先生在朝做过官，又懂得些道家学问，深得圣心，却不知为何早早辞官回家了。

“咱们去问问，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刘清清搂了搂刘小虎仿佛要给他些力量。

在这里，不论是镇上还是村里，去先生家求教都得有拜师礼。刘清清想了想自己也无所长，惟有前世想吃得好点跟“度娘”学了几个点心，一些家常小菜。

想到这里，刘清清就和刘小虎商量准备拿些点心去何先生家拜访。

点心嘛，全镇只有天润是大店，可就是这大店出的东西也不受刘清清的待见。想来在中京做过大官的何先生应该也不会看上天润的点心。而且，他们一个农家子弟拜师拿镇里大店的点心并不符合身份。

刘小虎倒是咬着手指看着姐姐，盼着姐姐买了点心给他一块尝尝。

刘清清决定还是自己动手做点心送给何先生，这样即能表达求教的真心诚意，又省下了去天润买点心的钱。

说做就做，这个小荒院里有个小厨房，厨具什么的一应俱全，只要稍稍收拾一下就可以用了。

刘清清拉了刘小虎问他喜欢吃什么样的点心，可这个可怜的孩子从出生起连吃个蒸蛋都是奢侈的，更别说什么点心了。

刘清清看着刘小虎的小脸有种眼睛酸酸的感觉，她前世的那些孩子从来不知道珍惜，吃不完的、不爱吃的点心都会丢掉。而这里，她的弟弟都没有尝过点心的味道。一粒米对刘小虎来说都是珍贵的，想想家里吃饭时碗里从来没有过剩饭的弟弟，刘清清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疼。

“姐给你做蛋糕。”前世不是有专门用电饭褒做蛋糕的图解吗？这里不是也有做饭的铁锅嘛，道理是一通百通的。

刘小虎像个小尾巴一样一直围着刘清清转，不但帮忙打蛋，还帮忙生火，十足的乖小孩。

当蒸汽充满整个小厨房时，刘小虎被满屋香甜的味道迷住了。

刘清清小心地取出蒸好的蛋糕放在平盘上凉着。又想起蒋管事赏的点心，就拿出来给刘小虎吃。

“真香！”刘小虎大咬一口，见刘清清笑眯眯地看着他就举起手给刘清清吃。

刘清清就着刘小虎的手小咬了一口，小孩子不能养成吃独食的习惯，但这天润茶楼的点心是真心不好吃。

刘小虎吃完了一块，就用刘清清的帕子包了剩下的一块准备回家给娘吃。

这会儿工夫，蒸好的蛋糕已经凉了。刘清清用刀划了，共得九块，自己尝了尝比前世吃的有些清淡，但也是入口即化，鸡蛋和糖的香气很浓郁。要是有些牛奶就更好了！

感叹完的刘清清转头就看到刘小虎呆呆地看着她，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赶忙抓起一块塞进刘小虎的嘴里，看着这个孩子吃得直噎，不知不觉间竟笑出了泪花。

姐弟二人是拉着手回的家，看着夕阳西沉，刘清清真的感叹能吃饱的日子就是幸福的日子。

刘小虎想让娘早点吃到点心，快到家门口时就急着往里跑，果然见自己的娘亲抱着二丫站在正屋门口。

“娘，你吃点心。”刘小虎急着让娘尝点心差一点绊倒在院门口。

张氏果然是刘清清的亲娘，吃了一口天润茶楼的点心就很是看不上眼，倒是对刘清清做的蛋糕极爱，吃了足足两大块。

这边张氏吃得痛快，那边刘清清已经抱了二丫到厨间。剥了一颗水煮蛋，蛋清和一半蛋黄进了刘小虎的肚子，另一半蛋黄用热水和了，喂给二丫吃。

正文 第8章 阿耶回来了

张氏也没白吃刘清清的点心，过后认真地给提了几点建议，比如点心上再放点芝麻、果仁一类的会更有口感，吃起来也会香一些，刘清清虚心地接受了。

不过蛮有心眼的张氏还是问了点心的出处，两个不大的孩子离开家去镇上疯跑，不但能带回馒头还能带回点心就有点让人意外了。归家前刘清清就和刘小虎说好了，天润的点心是蒋管事赏的，自己做的点心是帮别人忙做的。

张氏对两小孩的说辞并没有怀疑，以她看就是刘清清说了谎，刘小虎这个小不点也不会说谎的。

回到主屋的张氏看见洗得干干净净的刘二丫正躺在床上吐泡泡玩，不由得对刘清清的感觉又亲厚了些，到底还是自己的亲闺女能替自己着想，不但做了家务还能照看弟弟、妹妹。

“娘，我有一个事想和你说说。”刘清清一边逗小妹一边小心地看着张氏的脸色。

“说吧。看你今天忙上忙下的就是有事问我。”张氏摆出一副老娘早就看出你那点小心眼的架子。

“祁河货栈的蒋管事见我挺勤快就给我起了个名字。”

这句话倒让张氏很意外，“啥名字？”

“刘清。”

“他不知道你是个小娘子吧。”

“不知道。”

“哼，我就知道。我早发现你爹有套衣服不见了。”张氏看了刘清清一眼，“有个大名也好。一个小娘子家的在外奔走总是得顾着点脸面。”

刘清清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忽又想起张氏对蛋糕提出的建议，觉得张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就问：“娘，你咋知道点心上放点芝麻或干果仁会更香甜。”

张氏听到这话就有些得意，“想当初你娘我也是跟着你外公去过河府的，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那里到底离着都城中京近些。”

“如果不是七王之乱，你外公也不会拉家带口地回乡下，你也不会吃不饱饭了。”张氏想着想着还是想远了，那些可以恣意快活的日子一去不回了，任哪一个曾经无忧无虑地生活在父母羽翼下的孩子独立去面对残酷的生活都会有无比的失落。

刘清清暗想：外公不带你回乡下，就遇不到我爹，没有我爹哪能有我？真是没知识的古人。

“行了，快去睡吧。就这么点的事也值得你在娘屋里缠半天。”张氏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谁缠你了？还不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刘清清恢复了本名自然高兴，冲张氏笑笑就回自己屋里洗漱去了。

刘清清倒掉脸盆里的水就看见刘小虎小心翼翼的从隔壁跑进自己的屋里，“姐，你跟娘说了吗？”

“哎呀，我忘了，娘一瞪眼我就没想起来。”刘清清光顾着恢复自己的本名了，根本把刘小虎要去求学的事给忘个一干二净了。

刘小虎对张氏那是从骨子里的怕，刘清清这么一说他倒是很快认命了，反倒安慰起刘清清来：“下次看娘高兴的时候我们再说吧。”

“行。”刘清清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能把弟弟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呢。

姐弟俩正各自想着自己那点子事时，大门外却传来马匹的嘶鸣声。

“能是谁？”刘清清和刘小虎对看一眼，心里不太有底。这三更半夜的，家里的男人只有一个没成年的刘小虎，谁会有事骑着马跑到山下的刘家来？

还没等刘清清想明白，刘小虎就叫着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喊：“一定是阿耶回来了！”

那边张氏屋里的灯也亮了起来，“叫什么叫？不是你阿耶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娘，如果不是阿耶，咱家的三个女人可能会被歹人扒皮吧。刘清清眼角一阵抽搐，这个家里的人好像安全意识不怎么强啊。

刘清清心想一家总共四口子人，还没出什么事呢就这么热闹，这要是真有什么事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待得刘清清穿好衣服出来时那匹高声大叫的马已经被一个清瘦的男人牵进院子里了。

刘清清走到院中间对这个身量并不很高的男人轻声叫了声阿耶，她自己都觉得叫得那么自然又那么心酸，不知觉间竟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