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到两人刚到男人家门口,没能跨过门去,门上贴的年画便是金光大作,其中窜出了一个彪形大汉,正是众鬼害怕的钟馗。
“小鬼,哪里跑!”钟馗一手拔出长剑就斩向美娇娘,吓的她是花容失色,再抬头时一张脸已做惨白。
底下的观众都纷纷叫好,这位饰演美娇娘的是上演了一出变脸。
下一刻,钟馗一剑已经刺向了美娇娘的脖子,作势就要拉一刀。
月枕石见状不由站了起来,她的角度看得清楚,那一剑真真切切地划到了美娇娘的脖子上,血迹当即就流到了剑上。
这居然是一把开了锋的剑!
钟馗显然也为突发情况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正是这一拍让他被一脚踹飞倒地。
抬脚的是美娇娘,只见她双目腥红冲向钟馗,作势就要去抢宝剑,两人便是在台上厮打起来。
“哈?”“这鬼还能反抗?”“是真的打吗?”
观众们为这一幕大胆的设计而窃窃私语,喜班主的脸色已经变了又变直接去了后台。
台上的美娇娘像是厉鬼发狂一样,她压着钟馗将其暴打,根本没有给人还手的机会。
不多时,刚才饰演男人的戏子手持一把铜锤跑了出来,直接走向美娇娘后背给了她一锤子。咚的一声是听得真真切切,而台上的美娇娘晕了过去,那位钟馗才得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钟馗尴尬地唱了一句,“怪只怪吾非真身,用不出一成法力。幸而郎君识破妖魔本相,助我一臂之力。”
此番话落,这一幕剧也就结束了。男人二话不说扔掉了铜锤,把地上晕过去的美娇娘扶起来先往后台去。
观众们尚是意犹未尽,喜班主已经站在台上请大家散场了。
月枕石听力不错,这会距离戏台最近,从熙熙攘攘声里听到后台几人的话。
“卢芳,你是怎么一回事!剧本上写你被我一剑斩死,你竟然与我来抢剑!”
“叶三肥,你还有脸说我?你怎么拿了这把剑,要不是我反应的快,刚刚就已经是血溅三尺了。”
“行了,芳芳少说一句。三肥有错,但在台上……”
“郑天,你闭嘴!那一锤子用了多大的力气,你心里没点数吗?救场也没你这么救的。难不成还是在想桃红,你是怪我上次没能在棺材里拉她一把,让你那相好的与尸体长眠了吧?”
“够了!”喜班主阴冷的语气让三人齐齐禁声,“卢芳,等会公孙会给你看伤。你们三个都给我想想清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给带到墓地里去。要是你们不分辨不清楚,呵呵——”
月枕石没有再听到更多的对话,而这几句已经足够引得她心生疑惑。戏班子有着开锋的剑,这些人还去过什么墓地,听话里的意思那位桃红死了。
这些戏班子内部的矛盾也轮不到外人来管,月枕石摇摇头就也朝着院门口而去。
此时,柳瑗却是神秘兮兮地走过来说到,“月姑娘,我刚才听说了一件事。有两个村民在嘀咕台上美娇娘穿的那件戏服不对劲,像是院子里一直放着的压箱底戏服。”
“这间宅院本就是做唱戏与宴席用的,有一两件旧戏服也正常。再说,我看刚才她那一身戏服也不旧。”
月枕石示意柳瑗不要卖关子直说,“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听说许多年前,有一个戏班子来枣子村演戏,其中一位女戏子与村上的大郎看对眼了。本是说好就这么留下来,谁想在一场夜戏过后,戏班子就招呼也不打的离开。唯独留下了一箱子戏服,其中有一件就是那位女戏子穿的。”
柳瑗不是不相信这个故事,她看刚才饰演美娇娘穿的衣服,颜色一点都不老旧,怎么都像是很多年前留下的戏服。“八成是那位老婆婆看错了,两件衣服相似而已。”
话犹在耳,翌日枣子村就出了一件邪事。
美娇娘失踪不见了,而她昨夜穿的戏服飘在了河岸边,衣服胸口位置被剑刺穿,留下了一滩血迹。
第67章
“常贵, 有没有捞到人啊?”
“没!村长, 我们已经来来回回走了三趟船, 一片衣服角都没捞到。不能在继续往前了, 前头过了河湾,那水头就说不清了。船过去不安全!”
月枕石在一片嘈杂声中来到河岸边时,距离发现残破的戏服过去了半个时辰,枣子村的村长已经组织村里的船夫出河找卢芳的踪迹。
根据喜班主叙述,每天不论晴雨, 戏班子都要早起练功。今早独缺卢芳一人没有来,再一瞧连带昨天她穿的那套戏服也不见了。
循着足迹找到了河岸边,只见那件被刺穿胸前的戏服孤零零地躺在岸上, 至于卢芳是再也不见影踪。
“刚才, 请公孙先生查实了,戏服上的缺口是用利剑刺出来的。村里没有哪户人家有这等兵器, 所以先要查的就是村上来的两拨人。”
村长好言好语地向月枕石解释着, “还请放心,我们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之前已经问过掌柜,昨夜你们商队没有一个人离开, 这会就想问一问, 可有宝剑被盗了, 或是借给了旁人?”
月枕石心说他们一行人总共五个带兵器, 请来的柳瑗四人用的都是刀, 只有她随身携带一把长剑, 村长此问倒是显得不尽不实。
“村长是问对人了, 商队里只有我一个人用剑。”
月枕石似笑非笑地直接拔剑,这是让村长直接愣住了,因为剑鞘里藏的是一把木剑,木剑的剑尖干干净净的,别说木剑刺入人体留下血迹了,它像是连符纸都没刺过。“师父觉得桃木剑辟邪镇得住一路妖魔鬼怪,这就特意让我带着它行路,村长还有问题吗?”
村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身后不远处的公孙策低头抿唇笑了起来。
“既是同在枣子村,为了尽快弄清真相,我们商队当仁不让是要配合查案的。”月枕石没多难为村长顺手就将台阶递了过去,接着就说到,“既然村里没有谁有如此兵器,那么喜竹班所用的兵器查了吗?”
别忘了昨日台上的那一剑带出了血丝,喜竹班里的剑不全是用来杂耍的,势必有那么一把是开锋的利剑。
村长却是表明戏班子里的兵器都是假把式,“早就查了。喜班主翻看了道具箱子,里头的四把剑一把不少,全都是刺不穿衣服的家伙。你们说,会不会是今早有匪人走河边走过重伤了卢娘子?”
没有找到那柄利剑?
月枕石面上不显却心下生疑,正与抬起头的公孙策对了一眼。公孙策眼神淡淡的,但他的右手比出了三根手指。
毫无疑问,公孙策是有什么要说,但当下却不适合说。
月枕石暂且搁置了疑惑,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事态的发展。
“可是河边有另外的足迹吗?”柳瑗不免想到了昨夜听到的戏服旧事,“最怪的是卢芳为什么一大早穿着戏服,她跑到河边想干什么?要我说真有另一个人出没,恐怕也是从河上来,那才没有留下足迹。”
柳瑗的疑问不无道理,戏班子一早做早功课却不必穿着戏服,一路到河边的路上不见第二个人的足迹,怎么看都是卢芳的个人行为。
不成想这一句引来了一道急促的咳嗽声。
昨夜那位指出戏服不妥之处的老婆婆拄着拐杖走上前来,“孟老头,我昨天和你说什么来着?那件戏服有问题,不能穿,绝对不能穿,谁穿谁死。那个卢娘子才过了一晚上就死了,这全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说什么?!”昨日扮作欲娶美娇娘男人的郑天冲上前来,“戏服到底有什么问题?那件戏服本就不是我们戏班的,不过是稍稍借用一下,怎么就作孽了。”
“郑天,注意你的态度。”喜班主一手拉住了神色激动的郑天,昨天借用戏服的事情是临时决定,谁让卢芳自己不小心把装着女服的那只箱子给弄湿了。
“这位老人家,还请明示戏服到底有何不妥?”喜班主看向老婆婆,昨天他向村长商量借戏服时,村长可没有一星半点地不同意。
村长脸色讪讪,嘀咕了一句“那全都是谣言。”
“好,那我就把谣言说说。”老婆婆朝着村长不屑一笑,“六十年前的事了,你们看到的戏服是从前一个戏班子留下的。他们是在一夜间消失不见的,村里人都说是班主为了不让班子里的人外嫁,而强行把人一起带走了。”
六十年前,一个叫做望乡班的戏班子来到枣子村演出,也是在雨势不定的秋季,让戏班子停留了大半个月。
班子里长相貌美的洛水姑娘与村里的单身小伙花辰看对了眼,花辰在戏班将要离开前对望乡班的班主提出了求娶洛水,他愿意出一份厚重的聘礼。
望乡班主说要想一想,第二天给花辰答复,可是花辰第二天只等到人去楼空,唯有一箱子戏服。
“那个装戏服的箱子不是望乡班带来的,是宅院里的老箱子。那日,花辰发现人去楼空,细细翻查了院落的每一处。最终是发现了那件戏服包裹了一大包银子,却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花辰觉得东西是洛水留下的,他不听家中长辈的劝告带着银子追了去,说是不管怎么都要找到洛水。一晃十年,花辰没有回来,却是让人捎了一坛骨灰回来,还有那一件压根不见褪色的戏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