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旗下的真人秀选在了西边。那地方固然山清水秀，但你也知道，某些地方如果下点大暴雨的话……在某种程度却是不堪一击。”
他瞥了陆澈一眼，只见这少年眉头微蹙，似乎听得挺入迷，便清了清嗓子，将语速放得更加平缓一些，继续说道：“真人秀的活动分成了几个小组。夏小姐所在的组要去山中执行任务。他们进入山洞后恰好遇上了暴雨，那个洞就垮了，而夏小姐……”
顾南川的喉咙莫名地哽了一下，片刻后才把话圆完：“夏小姐没能逃出来，就被……埋在了里面。”
陆澈默然。
顾南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是他目前所了解的所有情况，不多不少、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陆澈。
一时之间，只剩下了空调的换气声，断断续续的，就像人发出的沉重呼吸。
正当顾南川怀疑陆澈已经睡着之际，少年清冽的声音响起。
“你说，分小组进行。”陆澈抓住了重点，“但遇险的只有夏智颖，那，其他组员呢？”
顾南川只觉右边脸颊有些烫，他用余光看了看，恰好捕捉到陆澈炽热的目光。
些许是内心的焦灼染上了眼眸，陆澈那一向清明的目光竟变得有些浑浊，就如同毫无瑕疵的苍穹被火烧云给浸染了一般。
顾南川愣了愣，嘴唇微张，但没有说出任何只言片语。
“如果是一起进的山洞。”陆澈一字一句地问道，“又怎么会只有她一个人出事？其他人呢？如果其他人能够逃出来，那她为什么不可以？”
顾南川抿了抿嘴唇。
“西边那些山洞我刚百度了，都很狭窄。几个人弯腰并排站就能探到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陆澈冷笑，“只要前一个人出去了，那么他完全能够带出后一个人，伸伸手就能解决的事，所以她怎么会被沙石掩埋？”
顾南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夏小姐这一组只有两个人。”
陆澈问：“还有谁？”
顾南川冷哼一声：“陆佑年。”
陆澈微微瞪大眼，似乎有点儿惊讶，不过这抹情绪稍纵即逝。
他撇过头，望向窗外，不知在看什么，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大腿。
大约敲了三十秒，他修长的指节慢慢收紧，攥成了一个拳。
……
夏智颖被救出来时已经完全没了意识。
她全身上下都被淤泥给糊了个遍，看上去狼狈不堪。
在现场，救援人员快速清理了她口鼻中堵塞的污泥，并用干净的毛巾将她的脸擦了擦。
陆佑年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心脏像被重物压着了似的，导致胸膛剧烈地起伏。
只见救援人员使劲按压着她的人中，又拍了拍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但都无济于事。
蓦地，其中一个救援人员扬起头，有些惊惶，连说话都语无伦次：“快，快将她带下山去。不，医生来了吗？不，不对！她……这位小姐她，后脑勺受伤了！应该是被石块砸了个口！”
陆佑年只觉脑袋“嗡”了一下，就如同年久失修的老彩电，屏幕闪过一片雪花后，彻底死机。
他呆呆地望着那张小脸……俨然没有了平日的神采奕奕，此时的她，脸色苍白如纸，唇瓣皲裂，了无生气。
心肺间似有血液在涌动，刺激着神经，吞噬着神志。陆佑年死死盯着她，一动不动，他很想上前一把搂过她，将她锁在怀里，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她的当务之急是接受治疗，他没有任何理由干涉此事。
“陆先生。”一位圆脸的女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唤了他一声，“您的手还有小腿……也流血了，还是尽快去包扎……”
“不用管我。”陆佑年目送着救援人员将夏智颖送下山，目光幽深，“她不知比我痛多少倍。”
女工作人员乖乖噤了声。
总感觉……没理由继续劝下去。陆先生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位小姐……
陆佑年跟在救援人员身后，他们快他快，他们慢他也跟着慢。
他始终与夏智颖隔着两米的距离，不疾不徐，既不落后也不逾越。
……
“你没事吧！”
刚一下山，尹子嫣就朝陆佑年冲了过去，脸上挂满了焦急与担心：“山里没信号，想联系你也没办法！急死我了！”
陆佑年没搭理她，目光越过一切障碍，直勾勾落在夏智颖身上。
人群很自然地分成了两拨。一拨围绕着他，问东问西，关怀与致歉齐飞。另一拨则走向夏智颖，主要是询问救援人员相关事宜。
“让一让！让一让！”
蓦地，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分开了人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架着金丝眼镜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手里提着急救箱，眉宇间带着几分焦灼，身后还跟着一位清秀俊朗的少年。
陆佑年微愕，视线恰好与陆澈交汇。
陆澈歪了歪头，上上下下打量了陆佑年一番，眼眸微眯，唇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第84章 你俩认识？
“顾医生！”刚准备把夏智颖送上救护车的小护士惊了一跳，没想到会在这遇上急诊科的大佬。
顾南川也顾不上与护士寒暄，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她面前，正色问道：“怎么样？病人意识如何？有没有外伤？哦，不好意思，我记起来了，听说她的情况更危急，她心跳骤停了是吧？所以做CPR了没有？”
护士愣了愣，应是没想到顾南川一上来就噼里啪啦地甩出一长串问题，只得瞪圆了一双眼睛，弱弱地回答：“人工呼吸什么的没有用……现在正在用AED进行电除颤。不过，我们还是争分夺秒把夏小姐送去医院……”
本来护士还想问一句“你怎么也来了，不是在给一中体检吗？”，但触及顾南川泛着寒光的眼神时，又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看来我带的东西还派不上用场。”顾南川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点儿像自言自语，“算了，我和你们回去。想想也知道会送去我们的医院，结果我还是跑来了。”
护士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得“嗯嗯”地跟着附和。
“医生。”
正当顾南川迈开腿时，一道喑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他缓缓顿足，犹豫了两秒后，极不友善地转过了头。
果然没错，又是这个男人。
顾南川推了推镜框，淡然地开口：“这位先生，有事吗？”
淋了雨后，陆佑年漆黑的发丝粘在了脸上。这样一看，他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淡漠，平添了几分儒雅清俊。
只是那儒雅清俊的气质中带着些忧郁，看上去仿若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一般，就连眼里也没多少光。
顾南川微皱眉，脑里浮现出了四个字――行尸走肉。
陆佑年眼眸微抬，对上顾南川泛着逆光的镜片，说道：“她，就麻烦你了。”
“……”顾南川轻笑，“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说罢，便转身离去，也不管陆佑年是否还有其他交代。
陆佑年站在原地，盯着那辆白色的救护车启动、行驶、在视野中越开越远，直至形成一个点。
那个点最后幻化为一根刺，扎得眼睛有些疼，他吃痛般得阖上了眼。
“喂。”
陆佑年侧头，只见陆澈单手插兜走了过来。
少年下巴微仰，俊俏的脸庞带着隐忍的嘲弄：“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陆佑年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收回。
陆澈挑了挑眉，似乎很意外他没有反驳自己的质问。
“喂。”
“……”
“陆佑年。”
“你叫我什么？”一道凌厉的目光朝陆澈扫了过去。
“你不是听得见吗？装什么深沉。”陆澈漫不经心地踱到他身旁，脚步定住，头微侧，纤长的睫毛对准他的鬓角，“对自己的女人好点。”
“……”
“当然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苦衷。”陆澈上上下下地将陆佑年打量了一通，“看你这狼狈的样子就知道了。方才我还在想你怎么会丢下她不管，看来还真是意外啊。不过，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总归是你能力不足。”
末了，还总结一句：“所以，你还有得学呢。”
陆佑年微低头，视线撞上那张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声音平淡如水：“所以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澈：……
怎么话题一下跑到这里来了？敢情他说了这么久，这老男人的感悟就这一句？
切，对牛弹琴。
正当陆澈开启腹诽模式时，又有一人加入了两兄弟的谈话。
“这不是，Vital吗？与陆总认识？”
☆、第85章 和病人什么关系啊？
陆澈没回头，就拿余光瞥了瞥，看清楚来人后，十分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宋先生，你好。”
宋翊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陆佑年：“陆总，你认识Vital吗......嗯，我这问题好像不合时宜。”
宋翊边说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对自己的“冒失”真心诚意地感到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