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美好的,爽的晚红绡头皮发麻。她见小和尚眼神涣散,意识全无,像是上瘾一般,又大着胆子亲了上去,这一次,她还伸出舌尖舔了舔。
鲜血的味道,腥甜腥甜的,她奇异的不讨厌。
她用衣袖给人擦擦汗,低声咕哝,“真是头犟驴,受不住了还要强撑。”
她是不想管那人的,可是眼神一瞥,心就软了,认命地把人扶到椅子上,然后摘了片大的树叶去找水。
夏瑾这个样子,晚饭自然也是晚红绡想办法准备的。
一堆果子,里面还有不少青的,她好奇的拿起一颗,放嘴里咬一口。
…………额滴个老天爷啊!!!
晚红绡的牙都快被酸掉了,忙不迭地吐出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碰那些青果了,迁怒之下,其他的红果,她都没怎么碰。
中途夏瑾醒了一次,喝了些水,歇了一会儿,吃了几口果子。
晚红绡坏心眼儿发作,趁人不注意,往男人嘴里塞了一颗青的。
夏瑾面色如常,嚼了两下,吞下去。
晚红绡一脸懵逼,难道小和尚吃的是甜的?她不死心又尝了一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晚上这女人都捂着牙坐在另一边,气呼呼的不理人。
夏瑾心里的小人激动的泪流满面,没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这一觉直睡到月上柳梢头,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晚红绡放大的哀怨的脸。
夏瑾:!!!
有点小惊吓啊。
晚红绡像是没看到他的反应,若无其事的退回去,用木棍拨了一下火堆,让火堆烧得更旺。
晚红绡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小和尚。”
夏瑾受着气氛影响,也不自觉挺直了背,“嗯?”
晚红绡冷笑,一个眼刀子飞过来,“你就是这么保护我的,你呼呼大睡,我去找吃的,生火,还要给你守夜。”
“额………小僧………”夏瑾张了张嘴,说不出辩解的话,于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因为晚红绡说的都是事实。
在夏瑾没看到的地方,晚红绡拨火堆的动作都欢快了几分。
她说:“不过本姑娘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女子,我还是非常讲道理的,你背了我一路,累得很了也能理解。”
闻言,夏瑾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寒毛直竖。
跟这女人相处久了,夏瑾也摸到一些规律。
两人中一旦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夏瑾理亏的情况下,晚红绡的突然大度绝对不是个好现象,因为那代表着对方所谋更大,换言之,后面有更大的坑等着夏瑾去跳。
夏瑾紧张的偷偷攥紧了手,目光如炬的盯着晚红绡。
如果换做其他人来,在美男这样有压迫的视线下可能就怂了,但晚红绡不一样啊。
这女人常说夏瑾老是不按常理出牌,说的她好像就多循规蹈矩似的←_←
就像现在,前一刻还咄咄逼人,有理有据的女人,当场给夏瑾表演了一番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燃烧的火光下,女子素手掩面,眼眶微微泛着红,长长的睫毛低垂,在下眼睑处洒下一片阴影,偶尔闪动,沾着晶莹的泪珠,楚楚可怜。
夏瑾心很累,认命的低头,“不知小僧如何做,才能让施主不,嗯,不生气了。”
晚红绡拿眼偷瞧他,眼睛一眨,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落下。
“嘤嘤嘤嘤嘤嘤………”
夏瑾:…………
他也没招了,完全不知道这次晚红绡想搞个啥。
深思熟虑之后,夏瑾决定,他还是淡然处之,以不变应万变吧。
至少以前这招还是很有效果的。
额,以前…………
这次晚红绡改变策略了,她半垂着头,小声抽泣,“晚晚命苦啊,少时父母双亡,受尽苦难好不容易才长大,如今竟然又遇上你这么个冷酷无情的和尚,晚晚嘤嘤嘤……”
晚红绡一边嘤嘤抽泣,一边还口齿清晰的继续说:“晚晚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为了给你摘果子,走了不知多远的路,脚也扭了,好疼啊嘤嘤……”
“为了给小和尚取水,晚晚甚至差点掉入河里淹死了,九死一生的爬回来,衣服湿哒哒的又穿干,阿嚏,晚晚头好热,怕是发了高烧了。”
“难道晚晚今晚就要死在这儿了吗?”
“爹娘,晚晚对不起你们,晚晚没有照顾好自己,年纪轻轻的就要嘤嘤……”
一路听下来,夏瑾脑子里全是“嘤嘤”声,他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今晚过后,他可能会成为本世界头号渣男,没有之一。
他慢吞吞的站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向着晚红绡走去。
傍晚的时候,晚红绡给他按摩,虽然下手不留情,但效果的确很好,短短睡一觉,他就好了。
这会儿他蹲在晚红绡面前,目光都不敢对她对视,嗫嚅道:“不知小僧能否看看晚晚姑娘扭伤的脚?小僧以前在寺庙里……”
夏瑾话都没说完,面前就伸过来两只脚。
夏瑾:………
第97章 不度(十二)
夏瑾很心塞, 他心里清楚晚红绡是在演戏,然而现实是他拿对方一点法子都没有。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两只脚, 踌躇一会儿, 还是伸手揉了上去。
清风吹散了乌云, 月华大盛,清冷的月光如水, 洒在添了新绿的树叶上, 花草上, 眼前的青年身上, 墨黑的发丝也染上了一层银辉。
晚红绡歪着头, 两手撑在身后, 光明正大地打量青年。
越看越好看,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哪。
晚红绡嘴角上扬,眉里眼里都是笑意。
恰时, 清风一起,携着凉意打在二人身上。
晚红绡真真切切打了个喷嚏,双手抱肩,夏瑾起身, 把外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晚红绡感受着回归的热意, 暖暖的,很舒服。她看着认真给她揉脚的男人, 心里一动,脱口问道:“夏瑾,你我非亲非故,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夏瑾动作一顿,纤长浓密的睫毛下垂,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片刻后,他又重新给晚红绡揉脚,语气平淡,“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更何况晚晚施主一介女流,于情于理,小僧都该好生照顾。”
晚红绡脸上笑意一僵,眼睛一眨,两行清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奇怪,她怎么落泪了?
晚红绡抹了一把脸,可是很快又有新的泪水涌出。
夏瑾停了手,不知所措,“晚晚施主,你怎么了?”
晚红绡也回望着他,疑惑道:“是啊,我怎么了?”
夏瑾觉得现在的晚红绡很不正常,他试探着探了探对方的额头,没发烧呀。
“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晚红绡怔了怔,夜色下,她清晰的看见青年眼中的担忧。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他担心我,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出家人吗。
晚红绡摸着胸口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那里钝痛的厉害,好像有一个人拿了一把刀,慢慢的刺捅着。
她避开了夏瑾的视线,低头躲闪间,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漂亮的红纱裙上,晕染出大片大片的印迹。
“晚晚施主,晚晚施主?”
痛苦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唤她。
这世间她有许多个称号,难听的,亲近的,尊敬的,可是从来没有人唤她“晚晚施主。”
亲近的“晚晚”,陌生疏离的“施主”,这么矛盾的事情,恐怕也只有小和尚做的出来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
晚红绡压制住这来势汹汹却又莫名其妙的痛处,带着点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和恳求。
“小和尚。”
“小僧在。”
“以后你唤我晚晚吧。”
面前的青年久久不言,良久,她才听到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跟这月色像极了。
他说:“这与佛门不合。”
“噢。”晚红绡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随意的应了声。
她深深的呼了口气,眼珠转动,总算把眼泪逼回了眼眶。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明亮的月亮,又低声唤:“小和尚。”
“小僧在。”
“男女有别,以后你唤我施主吧。”
夏瑾抬起的脚收了回来,眼睑下垂,轻声应了一字。
“嗯。”
晚红绡眼睛一闭,脸上又湿了,她想以后她不能那么傻了,眼睛睁久了,忒酸。
“施主你没事吧。”
晚红绡背对着他摇了摇头,心想,以后她再也不去佛门了。
那里不是个好地方,有专门偷心不还的贼。
“夜深了,睡吧。”
说完,晚红绡席地而躺,睡下前,她把夏瑾的外袍还给了他。
夏瑾握着手里的外袍,怅然若失。
夜是那么安静,只有火堆还在噼里啪啦的响着。
晚红绡闭上眼,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夏瑾那句“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她痛骂自己没出息,女子的眼泪多宝贵啊,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流呢。
她又难过又烦恼,偏偏这个时候还有讨人厌的苍蝇在她耳边嗡嗡叫。
既然他们非要往她气头上撞,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