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很多年前,玉柝的姑娘也曾追逐过蝶泽那边的审美。直到这边出了一个艳名远扬的乔迩,不施脂粉地走在街上,都有数不清的少年郎为之驻足抛花。就连对着从她身边吹过的风,都有人醉心地嗅个半天,就想验证一下乔迩身带异香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玉柝的姑娘见状,就都纷纷丢掉了粉盒与胭脂,学起了乔迩的打扮。
这次,大概是为了入乡随俗,小蕊等人总算没有往简禾脸上扑上几斤粉了。照了照镜子,简禾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沿着官道行进了小半天,山高水阔,松涛无垠。
古朴的青砖高墙遥遥立在了远处,城门之上,刻有“玉柝”两个古朴的大字。
作为本地白富美,又嫁给了仙门世家的高富帅,姬乔两家成婚的佳话早就被传唱得众人皆知。在城门处换成了马匹,一穿过拱门,就能看到黑压压的父老乡亲都涌到了街上来,一个个好奇地支着脑袋看他们。少年们争先恐后地站高,当简禾看向他们的方向,就能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仙家之中,向来不乏丰神俊朗的少年,尤其是姬氏,更是以美姿仪著称。
少女们在茶馆二楼睁大眼睛,看到了好看的少年,就大胆地往他们身上撒花瓣。这倒没有别的意思,仅是表达“小哥哥你真好看”的意思。
一时之间,满空皆是粉色的花雨,蔚为奇观。
姬钺白虽然一直安分守己地与简禾双马并行,可丢到他身上的花瓣却是最多的,男女都有。
简禾肃然起敬——没想到玉柝的百姓如此热情,连已婚青年都不放过。果然是一群合格的颜控。
蝶泽并没有这种文化,虽然早就有所耳闻,但现实还是比想象夸张得多。姬钺白从发丝上摘下了一朵半开的小花,置于手心,有些怔愣。
“好玩儿吧,哈哈哈哈哈!”简禾道:“是不是跟玉花神女节有点像?”
姬钺白道:“好在丢的不是什么重物。”
简禾道:“说起这个,我以前读过个故事。就说有个美男子,每次出去都会被人往他身上丢东西,不过人们丢的是瓜果。结果你猜怎么着?”
姬钺白道:“他被砸伤了。”
简禾胡诌道:“错啦。他每次都把瓜捡回去,之后,就靠着倒卖转手这些瓜,发家致富,成为一代瓜商。”
姬钺白:“……”
简禾又道:“又说有个美男子,身体虚弱,每次出去都有很多人围观。但这一次,大家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乱丢东西了。你再猜怎么着?”
姬钺白说:“不会如何。”
简禾:“又错啦。我不是告诉过你这个美男子身体虚弱嘛,那么多人看着他,他有压力,空气不流通,就挂了。”
姬钺白:“……”
一段短短一千米的路走了快半小时,众人才几乎有点狼狈地来到了乔府门口。围观群众终于没有再追上来了,众人连忙抖落自己衣服上的花瓣。
和那些动辄就把仙府建在山上、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姿态的世家不同,乔家接地气得多了,不仅开门卖丹药,府邸也是坐落在玉柝城中,与热闹的大街仅仅一墙之隔。
此时,府门已经大开。简禾在姬钺白的搀扶下下了马,便看到一对中年夫妻相携站在了阶梯上,面带激动。一看就是乔迩的爹娘。
就在乔家夫妇的身后,站着一个肤色黝黑、一脸苦大深仇的少年,不是乔瑛大兄弟又是谁。
简禾:“……”兄弟你果然在啊!
第49章 第49个修罗场
在嫁到蝶泽以后,简禾就立即进入了副本、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似乎这任务已经过了很久了。但其实满打满算着,从乔迩出嫁到现在,也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乔家早已为来人安排好了住宿房间。而简禾本身的房间就足够宽敞,况且回门岂有住客房的道理,故而,乔家的父母让人提早把她的房间打扫干净,让小夫妻两人入住。
当今世道民风开放,对女子的约束很小。但乔家虽然在礼教姿态方面,却对乔迩相当严格。回想当初出嫁的途中,明明马车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乔迩还全程保持着跪坐这种反人类的姿势——原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吃饭的时候,乔家父母询问了一些简禾在姬家生活的家常细节。端到饭桌上的,都是玉柝当地有名的菜式。但乔家显然考虑到了女婿的口味,漂在汤面的辣油还没有昨晚的一半厚。可酸汤的酸度,却比昨晚的更甚。
大概是因为世上不爱吃辣的人比不爱吃酸的人多得多了,根本没人考虑过这层。
简禾悄悄瞄了身旁的姬钺白一眼。瓷碗端到他跟前时,他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容,什么都没说,面不改色地端起瓷碗。然而,在咽下去时,他轻轻搭住碗沿的修长手指轻轻地蜷了蜷,眉头也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简禾觉得有点好笑——姬??这模样,跟那些被迫喝药的小孩好像哦。
她在怀里摸了摸,不着痕迹地往姬钺白的手中塞了一样东西。姬钺白一怔,并没有低头,而是悄声在手中摸索了一下,发现那是一颗糖。
依据乔迩的记忆,简禾大致知道该以怎样的语气跟这对便宜父母相处,倒也没有露馅。而真正让她难以适从的,是坐在她正对面的乔瑛。
这位兄弟从落座开始,一双发红的虎目就直愣愣地看着她,饱含痛苦与哀怨,写满了“被老婆戴了绿帽子,还被迫与横刀夺爱的奸夫同台吃饭、不能发作”的绝望。
系统:“宿主,某种程度上,你的形容是非常贴切的。”
简禾:“……”也对。
这么听起来,这位仁兄的遭遇真是惨绝人寰啊!不过,要是让他继续这么盯下去,遑论是心思细腻的姬钺白了,就连傻子都会发现不对劲吧。
简禾如坐针毡,只好尽快把饭扒完,拉着姬钺白跑了。
午后,两人分别换了衣服,溜到了城中的大街上。玉柝的衣服从纹饰到颜色都十分浅淡,但即便这样,一袭素衣的姬钺白仍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如刀艳色感。
小蕊等侍女难得出趟远门,刚才来的时候,就对沿路看到的玉柝衣裳十分感兴趣。简禾干脆就放了她们自由活动,所以这一次,他们身边没任何随从跟着,乐得自在。
路上有不少人认出了他们,但与白天入城时热闹的景象不同,当街坊察觉到这是人家夫妻出来逛街,都很识相地没有上前去打扰。
简禾把人带到了城东的一家糕点铺前。
姬钺白轻轻抬眉,道:“‘糖心彩’,这是糕点铺?”
“没错。它的招牌菜就叫做‘糖心彩糕’。里面的馅儿可甜了,据说是把麦芽糖、杏仁碎等东西熬成胶,在它们还热乎乎的时候就倒进面团里,一咬下去,那些馅儿就滋滋地从里面流出来。”简禾往里张望了一下,喃喃道:“招牌还没撤,看来还有得卖。”
姬钺白很自然地取出了钱袋,放到了简禾手中。不一会儿,简禾就带着两个冒着香气的纸袋出来了。
简禾率先咬了一口,甜意在舌上化开,果然是人间美味。可要是连吃几块,那甜味就有点儿封喉了,让人想喝点水中和。
姬钺白道:“吃不下就给我。”
简禾求之不得,忙不迭把剩下的几块都给了他。
今天一路下来都是这样,一座玉柝城的面积,还不及四分之一的蝶泽大,可两人走走停停,到了天黑,居然才逛了两条长街而已。
夜里,明月如霜,华灯初上。简禾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与姬钺白商量道:“天黑啦。咱们都出来一整天了,最后再去一个地方就回去吃饭吧。你有什么想做的?”
最后一个地方……
姬钺白思索了片刻。蓦地,一个有些陌生的词语飞快地在他心间闪过,他脱口道:“皮影戏。”
简禾纳闷。
嗯?又是皮影戏?
犹记得,当年还在玄衣线上走着的时候,他也曾经主动要求过要看这玩意儿。结果,那天晚上,他们就在暗巷里碰见了跟野狗抢食抢得欢的幼年贺熠。这出场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所以,她才会把那晚的事记到现在。
奇了怪了,怎么各位大大都有这么相似的执念,都要看皮影戏?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这倒也不算多难满足的要求。玉柝的皮影戏摊子是流动的,常在城南出现。无奈的是,当两人来到城南时,恰好赶上了皮影戏摊主的收摊。
简禾遗憾道:“没赶上啊,看来是天注定不让我们看啦。”
姬钺白立在了简禾身旁,静静地看着摊子被收走、热闹的人群远去。
他以前不是没看过皮影戏,也不是小孩子的年纪了,不会因为“没玩上预算中的东西而伤心”。可不知为何,此景此景,他的心脏却好似被一种遥远而模糊的、难以名状的艰涩感攫住了。
就仿佛,他并不是错过了一场皮影戏,而是一个被寄予了所有的希望、却最终破灭了的赌注。
“……姬钺白?”直到简禾在他面前晃了晃五指,姬钺白猛地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微笑道:“赶不上就赶不上吧,我不过随口一提,择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