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芝也是喝了酒的,所以加上疲惫,她这会子是睡得很沉。
裴珩还是坚持送她回府,所以也跟着上了马车。
终于再次看见小未婚妻睡着的样子,裴珩表示十分满足。
伸手,在连翘的目光下在宁芝脸上摸了几下。
那里有她方才在他颈窝里时候压出的印子。
裴珩见连翘盯着他,一脸防备,好笑又鄙夷。
就这么个三脚猫功夫的小丫头,他要是想对宁芝如何,还能拦得住么?
所以,二殿下很不客气的瞥了一眼连翘。
连翘气呼呼的,但是又不知想到什么,低头下去了。
罢了,二殿下对姑娘好就成了。
裴珩也困,但是还是将宁芝一只手拉住,才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走的不快,也是不忍叫宁芝醒来的缘故。
不过到底不远,裴珩才稍微眯了一会眼睛,就已经到了。
到了禄国公府,宁芝果然还是没有醒。
裴珩失笑:“这是丢了也不知道吧?”
连翘鼓着腮帮子,小声道:“那是姑娘放心!”
裴珩被这句话弄得很满意,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宁芝慢慢的扶起来了。
宁芝终于醒来,迷惘了一下才道:“到了?”
“嗯。”裴珩看她:“走得动么?”
“走得动,下来吧。”宁芝揉揉眼。
果然下来还未进府,就见宁则礼宁蕴在小厮们打着灯笼下出府迎接来了。
“叫马车进后院吧,你快上去吧。”宁蕴见宁芝这样就知道她刚睡醒。
宁芝也不推辞,对着裴珩行礼,就上去了。
裴珩不等宁则礼寒暄:“更深露重,禄国公早些歇着吧。”
正要走,又转头:“若有以后,本殿自然会送她归家,不必禄国公如此担忧。”
一把年纪了,这么晚还候着,想想也是祖孙情深。
抛开那些外事不提,单说这份亲情,就是十足的难能可贵了。
宁则礼倒是一愣,不过也瞬间就明白了。
笑着说了一声臣知道了。
宁芝这头,实在是累得很,都没留意到连翘打趣的目光。
所以洗洗就睡了。
同样的时间,太子府中,后院太子妃的院子里。
宁鸾没有歇息,而是叫人送来一桌席面,又拿来不少好酒。
有打小伺候她的丫头想拦着,都被她赶出去了。
宁鸾一头长发披散着,靠在椅背上,也不吃什么,只是慢慢的喝酒。
她已经醉了,不过还是继续喝。
犹记得再闺中的时候,她酒量很好,可是后来出嫁了,就极少饮酒了。
这二十年下来,酒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喝着,想着今日种种。
她想,宁芝不愧是二哥的孩子啊。二哥就是这样,胸有丘壑……
自己的侄女这般聪慧出色,她觉得自惭形秽。
当年,她也是盛京城中叫多少人喜欢的宁家贵女。
这一代就她一个女儿,还是嫡出的,自然求亲的人是要踩破了门槛了。
可是,她偏一眼瞧上了比她大了那么多的太子。
太子那时候金氏过世几年了,娶了韩家的嫡女韩清宁。
宁鸾想,那时候,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不管不顾的要嫁给太子。
那人长的好,又儒雅又风趣……
其实,那时候盛京城中有的是没有大婚的皇子,也有生的好的。
可惜,她偏一味就是看上了太子。
也是家里骄纵,叫她觉得自己这样的人,只能匹配一个太子。
且不能是侧室。
她这样的女子,以后不能母仪天下么?
所以,她喜欢太子,也喜欢太子的位置。
那时候的韩家,远不如现在的影响力,宁家却几个儿子都在军中。
虽然不及现在,也是着实有实权的人家。
到底是太过疼爱她,哭闹,绝食之后,当年还在世的宁则礼的发妻崔氏服输了。
因宁则礼年轻时候纳妾的事叫崔氏伤心了一回,故而一辈子觉得对不住她。
老妻服输了,宁则礼也就点了头。
也是宁则礼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最后悔的一件事。
就是用宁家权势,逼迫皇家同意这件婚事。
那时候,整个北方虽然没有全部被塔族人占据,可是也已经失去几个城镇了。
宁家兵权在手,几个儿子都是驻守一方的将军,建文帝几乎是没有犹豫。
甚至于,他自己觉得这样挺好!拉拢一个宁家,比韩家有用。
于是,这婚事很快就成了。
纵然太子也反抗过,却到底还是服从了。
韩清宁被贬妻为妾,宁鸾正式成了太子妃。
嫁给太子的时候,是初春。盛京城破的时候,是隆冬。
而这中间,太子从未踏足过太子妃的屋子。
次年春日,宁鸾一气之下,给裴诀下了药。她承认,那时候是恨极了。
得不到就要毁掉。
后来,太子九死一生,人却废了。
她也后悔过,太子尚未有子嗣,就此废了,大晋都后继无人了。
宁则礼当然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是真的后悔了。也是那一年,因种种事积郁在心,崔氏过世。
崔氏不是糊涂人,知道自己的女儿毁了太子,就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就此一病不起,一命归西。
☆、第89章 后悔与否
也是那时候起,宁家不再管宁鸾。
二十年里,宁鸾不曾回过娘家。宁家也进一步将朝中大权揽在手里,成了真正的权臣。
当初她是后悔的,很后悔。
可是看着太子对韩清宁的呵护和保护,仿佛是怕她出手一般,渐渐的,她就不后悔了。
至于厌恶和恨。
可是,今日,宁鸾看着大殿上一脸淡然,却叫人看着耀眼不已的宁芝,忽然就觉得,这些年做的事,什么都不值得。
芝芝真是个厉害的孩子啊,犹记得那时候她刚定亲的时候,自己还担心。
今日想,宁家养废了的大约只有她一个吧?
那孩子,进退有度啊。
宁鸾喝下最后一杯酒,起身摇摇晃晃的往里走。
心想,她无所谓对不对得起裴诀了,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不住大晋。
幸好,上天不忍大晋血脉断绝,总算是有了一位二皇子。
而她的侄女,也许……真的是替她还债的吧?
那么,她也对不住芝芝。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无用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人诚不欺我啊……”
宁鸾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她轻声呢喃着。
她本该有另一条康庄大道的……可惜……害人害己啊。
次日晚间,韩家。
韩佩齐,韩佩卿,以及他们的父亲都在韩成的书房里坐着。
“你们怎么看?”韩成问。
“这清风观的明道长不是一般人。这清风观当年能从战火中一路南迁,不损失一人,就可见明道长是个有神通的。如今,他既然给太子断言,只怕是确有其事了。”韩颂铭,也就是韩佩鸳的的父亲道。
清风观原本在盛京城外,已经是一个几百年的老道观了。
盛京城失陷的前三年,清风观忽然南下,选了临京城。别说人了,就是道观里养着的狗都没被战火损失一只。所以不由人不信他们的话。
这明道长更是已经很多年不曾给人看卦象了。忽然看了,自然叫人重视。
“这些事,我听父亲的。”韩畅铭淡淡,带着漠不关心。
“这清风观固然是神奇,只是这件事……”韩佩卿道:“是真的么?要是没有这回事呢?”
“这件事还真是真的。”韩佩齐一笑:“看来,太子殿下身子是不大好。”
“是不是真的且不说,来年,太子殿下的生辰是肯定要大半了。到时候,外地的臣子们都要回京来。前线也要回来几个将军,韩家也该注意些。”韩颂铭看了一眼韩成:“父亲您说呢?”
韩成点头:“嗯,是这个道理。好了,佩齐和老大留下,你们先回去吧。”
韩颂铭又看了韩成几眼,起身:“那父亲和兄长宽坐,我走了。”
出了书房,走了很远,韩颂铭才道:“跟父亲走。”
韩佩卿点头跟着他进了住处。
“你……与你大哥做的事不一样,以后注意点。不要搀和他的事。”
“父亲您……您也觉得不对么?我……我以为您不知道呢。”韩佩卿不禁觉得激动起来。
韩颂铭皱眉,他是不知道什么,可是……太不正常了。所以也没法告诉自己儿子什么:“记住父亲的话。你妹妹就要进二殿下的府邸了,以后你是要往二殿下一脉靠近的。不要乱了分寸。”
“是,父亲。”有了父亲的话,他这些日子的惶惶然就少了很多。
书房里,韩成道:“年后,彭家按理说是该回京述职的。如今前线有异动,彭家本该有借口了,不过此事一出,只怕是不易。”
公然抗旨,彭家还不敢。
“那祖父的意思是……跟彭家通气么?”韩佩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