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鼻子侍者见周存彦有些发火了,不敢继续顶撞,不高兴地回餐厅了。
谢廖沙忙活开了。
周存彦继续视察厨房,穿过厨房是洗涮间,里面有十来个女人在清洗盘碟刀叉以及家什,其中几个女人一手拿着毛巾,一头用牙齿咬着毛巾,在上面来回摩擦叉子齿。
“一定要擦得干干净净的,老爷们都要仔细看叉子,要是有一点脏东西我们大家都要遭殃。”领班贝拉强调着。
周存彦点了点头,对于这些女人们他一点都不担心,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女人,除了这里她们没有别的去处,十分珍惜在车站食堂的工作机会。
穿过洗涮间是茶水间,保夫鲁沙就在茶水间烧茶水。他同时要管着三个茶炉,一个茶炉足足能够装四桶水,他得十分卖力的鼓风才行。他干活卖力极了,一会儿添加炉火,一会儿将茶炉装满干净的水,一会儿将湿抹布搭在烧开的茶壶上烘干。
周存彦看他确实十分辛苦,竟然觉得八卢布的工资实在太低了。
想到这个工作是一人干一天一夜,然后休息一天一夜的,他深深觉得自己是罪恶的资本家了。
“再多招一个人吧!”他心想着,好歹弄成8小时工作制,三班倒,让这些烧茶炉的孩子也能享受一下童年。
看见周存彦,保夫鲁沙停下了工作,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
周存彦看到他黑色的眼睛就觉得十分有眼缘了,和蔼地问,“在这干得还习惯吗?”
保夫鲁沙诚实的回答,“习惯,贝拉很照顾我。”
他没说的是,本来侍者是要教训他的,但听说他的母亲在老板家当保姆立刻就打消了那个主意。
“那就好。”周存彦有点无话可说,他想了想问,“你叫保夫鲁沙?”
对这个名字他有点奇怪,保夫鲁沙用俄语说是骂人话,乌克兰语基本和俄语是相通,保夫鲁沙也不是什么好话,很难想象会有父母给自己的孩子取这个名字。
“是的,老板。”保夫鲁沙回答,他的脸色有点难堪,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不好听。
“那我就叫你保尔吧!”周存彦取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他当众叫保夫鲁沙,他实在叫不出口。
保夫鲁沙松了口气,愉快的说,“好的,老板。”
接着,他又去餐厅看了看,确实有些客人不耐烦了,见侍者们不甚在意的安抚着的客人们,周存彦不得不采取手段了。
站在餐厅中间,他高声说,“亲爱的客人,今天因为一个厨师有事后堂人手有些紧,耽误了诸位的用餐时间,为了弥补大家的损失,今天用餐一律打八折。”
话音刚落,客人们鼓起掌来。
“火车3小时候才到,没有问题。”一个客人率先说。
周存彦也不吝啬,让侍者给每个人都端来了一杯格瓦斯。
“为老板的慷慨而干杯!”另一个客人端起了酒杯。
斯拉夫人从来就不怕喝酒,大家纷纷一饮而尽。
第3章
周存彦一直等到谢廖沙能够基本应付顾客的需求后才离开车站食堂, 匆匆往家中赶。
一回到家就发现杜春琪苦着一张脸, 面前的食物一动也不动。
周存彦走近一看, 乐了。
原来午餐是丽娃和阿西尼亚一起做的,看上去颇为丰盛, 色彩十分鲜艳, 分量十足。
按照乌克兰的传统, 午餐和晚餐上三菜,头道、二道是汤类和主菜,三道菜是饭后饮料和甜点。杜春琪想着总共也没多少菜, 干脆让丽娃一起端了上来, 这一看, 她的脸就皱了起来。
红甜菜汤、萨洛、面包、樱桃饺子和六分熟的煎牛排,整个桌子上除了一杯格瓦斯就没有她能下肚的。
红甜菜汤是用甜菜、土豆和牛肉炖的, 味道不说难吃,可她实在不喜欢。
萨洛就更不用说了, 作为乌克兰的一种传统美食,精选的肥猪肉熏制而成, 薄片如玉一般泛着温润的光芒,期间偶尔夹杂着一两丝比头发粗不了多少的红色瘦肉丝。比起中国的五指膘的猪肉,有过之而无不及。杜春琪觉得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中国女人都无法接受它。
黑麦面包倒是好东西,养胃,问题它是用来夹着萨洛吃的。
扁扁的樱桃饺子看上去算是最正常的,即便是樱桃馅她也认了,可是丽娃特别贴心的在饺子上浇了厚厚一层的酸奶、奶酪和樱桃酱。
六分熟的煎牛排, 一刀下去,渗出丝丝血丝,杜春琪表示自己还是吃十分熟的煎牛排好了,虽然阿西尼亚在一边努力劝说她多吃这种带血的牛肉,有助于她产后恢复,杜春琪仍然不下一口。
看见周存彦回来,她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老公,我想吃你做的酸辣土豆丝和米饭了。”
乌克兰被誉为欧洲大粮仓,稻米自然是有的,周存彦二话不说奔向了厨房。
阿西尼亚两人似乎明白自己做的饭不符合女主人的口味,低垂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杜春琪大度的摆摆手,“不用管我,你们去厨房打下手。”
二人如蒙大赦,立刻奔向了厨房。
杜春琪抱过女儿,使劲亲了一口,小声嘟囔着,“真是妈妈的小天使。”
周存彦自然不会只给还在做月子的老婆只炒一个酸辣土豆丝,看着厨房中的食物他动起了脑筋。虽然已经是冬天了,可乌克兰作为后世的第三大粮食出口大国,农产品还是十分丰盛的,加上日托米尔市位于捷捷列夫河畔,不缺鱼类。
一面熬制鱼汤,一面让丽娃将大米淘洗干净,手上也不停,做出一桌丰盛的午餐。
“啊!馋死我了。”杜春琪胃口大开,前几天周存彦在家还不觉得,今天他不过离开了半天她真觉得自己离不开这个男人。
“慢点吃,来,吃点蛋羹。”周存彦含笑看着杜春琪。
“现在缺少调料,等我改天做些调料才好吃。”说起这个周存彦满脸都是泪,老婆想吃酸辣土豆丝,临到头发现没有醋,弄得不得不用酸柠檬汁调和了一下将就当醋给用了。杜春琪是一点都不嫌弃,只要是周存彦做的她都爱吃。不过周存彦仍然耿耿于怀,制作酱料的事必须提到前头来了。
吃完饭,两人逗弄一番孩子,半下午时一个人上门了。
“啊,是布尔加科夫神父。”周存彦热情的迎了上去,他们都明白,要想在日托米尔市安生呆着,神父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哈,尊敬的鲍力斯基·泽利采尔先生,冒昧前来希望没打扰到您。”布尔加科夫神父十分有修养的说,然后望向了杜春琪,“吉娜,好久不见。”
显然,他和杜春琪更加熟悉一些。
杜春琪迷迷糊糊,她穿过来,除了一口流利的乌克兰语和俄语外,一点旁的记忆都没有,尴尬地笑了笑,说,“很高兴见到您。”
原谅她一下子没记住布尔加科夫神父冗长的名字,只好用您代替。
布尔加科夫没发现杜春琪的异常,他跟着走进了房间,直接说,“让我看看新出生的小天使,听说是个女孩,她的身体健康吗?”
一说起女儿,周存彦就滔滔不绝了,不住地和布尔加科夫夸赞周淑基,一直到阿西尼亚将孩子抱了出来才止住了话头。
布尔加科夫湛蓝色的眼睛看向周淑基,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愿主保佑你。”
看了孩子一会儿,他扭过头问,“你们什么时候带孩子去洗礼?”
周存彦二人有些傻眼,这才意识到乌克兰和中国的不同,孩子在出生后数周内父母就要送到教堂由神父洗礼,表示赦免入教者的原罪和本罪。当然,作为一名婴儿,周淑基只能享受到点水礼。
布尔加科夫神父一眼就看二人忘了洗礼这件事,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么重要的事你们也能忘记了。”
“嗯,食堂里面比较忙。”周存彦找了个借口。
布尔加科夫神父瞪着眼,“忙,你忙什么?瞧瞧好好一个车站食堂被你经营成什么模样了,都要变成妓院了。”
杜春琪眼睛危险地瞪起,回头看周存彦等他解释。
对此,周存彦表示十分冤枉。
“哪有的事。”周存彦忙反驳。
布尔加科夫神父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叫什么普罗霍姆的侍者可是城中有名的皮条客,他甚至逼着你的女工去接待那些中学生。只要有钱赚,他就逼着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工去服侍那些客人。在日托米尔市是人所共知的事。”
周存彦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普罗霍姆他倒是知道,就是那个歪鼻子侍者。
“哎,我是真不知道,这样,我明天就开除他,让车站食堂变成一片净土。”
布尔加科夫神父这才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说,“再过十天就是圣诞节了,不如让孩子在圣诞节那天参加的洗礼,你们准备一下。”
周存彦惊喜莫名,虽然他不是虔诚的教徒,但也知道能够在圣诞节那天接受洗礼对于孩子的好处。
但凡做父母的都想把最好的提供给自己的孩子,哪怕是个洗礼,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能够受到众人的祝福,他的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