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就准备回S市之后找二哥问问当年的事,却没想到经历了失忆一场。
“想什么?”
江可可想得太入迷,连江淮进了休息室都没注意到,知道江淮主动出声。
“二哥。”江可可主动打声招呼。
“找我有事?”江淮拿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汗水。
他身材相貌较五年前都没什么变化,只气质似乎比五年前更淡泊,给人的感觉,也不像五年前那么冷厉了。
江可可没有直接问起五年前游轮上的事,而是提起前几天的绑架案:“来道谢,多亏二哥找到荒岛上,救了我和左铭。”
江淮表情淡淡的,好像并不领情的样子。
江可可眉梢微挑,问:“二哥当时怎么那么快找到我和左铭的?”
江淮将毛巾放好,开了瓶水,淡声解释:“那天碰到你之前看到左铭,感觉他神色不对劲。之后再看到你,脸色更加明显,我打车跟了一段路。”
江可可点头,又问:“那在岛上呢?”
江淮灌了口水,满不在乎的语气:“远远看到那警官开枪,我也朝他开枪了。”
这个江可可也听刘阿姨说了,说她二哥已经不是警察了,却携枪伤人。
她默了半晌,很突然地开口:“何绵绵呢?”
休息室的空气突然凝固了一瞬,江淮喝水的动作了顿了一下。
江可可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从挺直的脊背,到线条优美的下颔,都绷得紧紧的。
那是在下意识地防备,自我保护。
空气很快恢复正常,江淮将嘴边的水瓶移开,一整瓶矿泉水,被他两口喝完,水瓶被扔进垃圾桶里。
他扔水瓶的动作看上去很随意,声音也很轻松:“小姑娘加的喜欢,不过三分钟热度而已。”
江可可不问了,知道结果是没在一起了。
至于过程,要么是眼前这男人放不开心里的包袱将小姑娘推远了,要么是小姑娘的父亲,那位当官的,从中阻拦了。
当然,也有可能,小姑娘真的是三分钟热度,说不爱就不爱了。
反正就是没有在一起。
江可可再回想起当年,那纯真的小丫头看江淮时眼睛都移不开的样子,心里难免叹惋。
连她都觉得可惜可悲可叹,二哥又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她不再提何绵绵的事,而是开始自己想知道的正题:“二哥还记得五年前的游轮之旅吗?”
“你想问什么?”江淮身上似萦绕着一股悲伤,说话也没之前那般寡淡了。
江可可也不再拐弯抹角:“想了解当年梁欣媛谋杀厉辰骁的案件。我当时并没有问你,梁欣媛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她和厉辰骁无冤无仇的吧?”
她并没有立刻向二哥指出,当初真正想谋杀厉辰骁的,是项梓宸。
江淮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淡声问:“记忆恢复了?”
“嗯。”江可可点点头。
江淮在她旁边坐下,一边回忆着当年的事,一边解释:“那确实是一场谋杀。但被谋杀的,不是厉辰骁;策划谋杀的,也不是项梓宸。”
江可可心里一惊,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被谋杀的,不是厉辰骁”这句。
她当然知道,被谋杀的,是梁欣媛。
但是,按照二哥这话,当初策划整次事件的人,本身的目标就是梁欣媛?
是项梓宸骗了她?
他本身就是想让梁欣媛死?
不不不,他没有这个必要。
江淮看出江可可的困惑,又淡声解释:“当时,你落海之后,我看到了项梓宸,看到他从旁边的小船里跳海救你,而那时的梁欣媛还在船上,能将她扔进海里的人,只有当时还在船上的人。”
江可可攥紧了指尖,看着二哥,内心紧张。
江淮的声音很淡,像很多说故事的人,明明是说着自己亲身经历的事,却好像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那是我当警察办的最后一次案件,因为,我违背了一个警察的道德准则。结案的时候,我们写,没有找到梁欣媛的尸体,其实,我找到了。”
江可可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到这一刻真的确定,梁欣媛是真的死了。
江淮继续:“她的尸体上,可以获取不少证据。她不是掉进海里淹死的,而是被人一刀划破了喉咙,之后再扔进海里。”
一刀划破了喉咙……
江可可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一双阴冷的眸子。
是左铭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时的画面。
是左铭?!
意思是说,那次项梓宸谋杀厉辰骁的案件背后的真相,是左铭要谋杀梁欣媛?
左铭真正的目的,不是要厉辰骁死,也不是要项梓宸悲伤杀人的罪名,他只是想梁欣媛死?
可是,为什么?
她看着江淮,希望他能继续解释。
江淮呼吸重了一瞬,撇开了目光,淡漠道:“你不用知道那么多,只要知道,他没有想伤害你,也没有想伤害你的项梓宸就够了。”
“可是,为什么?”江可可实在想不通,强烈的好奇揪着她的心。
左铭为什么一定要梁欣媛死?
为了她?
因为梁欣媛对她下药,害了她?
仅仅因为这样就要梁欣媛的命?这根本说不通!对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说不通,更何况是对左铭。
江淮看得出江可可的困惑,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没有说,梁欣媛被干净利落割破喉咙的死法,牵扯到几十年前的一桩离奇杀人案,两名死者是猥亵儿童的惯犯,被定义为仇杀。
他没有说,具有急性应激障碍的患者,发病伤人不用负法律责任。
他没有说,梁欣媛的死因,在近期被渐渐调查出的时候,牵扯到了几十年前的猥亵儿童案件,当案件真相渐渐浮出水面的时候,左铭的父亲受不了自己误会儿子这么多年才突发的脑溢血。
就像他无法对别人提起自己妹妹被强.奸的事一样。
有些事,悲痛到难以启齿。
第112章 杨花满头
江可可从二哥那里, 知道了一些信息,却也产生了更深的困惑。
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 她有种惶惶不知所措的感觉。
她记忆恢复了,也知道梁欣媛的死不会对项梓宸造成威胁了, 她应该去找项梓宸,去找儿子,和他们分享自己恢复记忆的喜悦。
可是, 左铭杀人这件事, 像一道沉重的锁链,将她的心捆绑束缚,勒得喘不过气来。
那不是雇杀手谋杀,也不是像厉辰骁那种借别人的手用火, 他是用刀, 那么直接而残忍地割破别人的喉咙。
这,是一个正常人做得出来的事吗?
即使是她,这个被梁欣媛下药的真正受害者, 她觉得,假设自己真的是原女配, 即使恨梁欣媛,但都不至于恨到让她死的地步。
更何况左铭并不是直接受害者,他是旁观者。
他用刀划破人类的喉咙,去收割别人生命的时候,是怎样的表情,是怎样的感受?
他大概是像那次, 拿刀抵在她脖颈处时,一样的残忍阴冷。
他那个时候,会不会是真的想要划破她的喉咙,收割她的生命,而不是威胁?
一股深深的恐惧与惶惑涌上心头,江可可呼吸很急,心情压抑,回想起了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一些独属于她江可可的记忆。
她离开家乡出去流浪前,经历了一些变故,在十八岁不到的年纪。
很小很小的时候,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去世了,小孩子参加葬礼的酒席,根本什么事都不懂,甚至当成普通的酒席。
她的家乡,葬礼会有许多奇怪的习俗,非常热闹,小孩子都喜欢凑热闹。
第一次真实地面对葬礼,第一次意识到葬礼的意义和生命的严肃,是在她父母的葬礼上。
同时,那也是她第一次真的见到死人。
因为当时有警方介入调查,还有一些纠纷,尸体是在两天后下葬的。
或许是是春寒料峭的天气,使得尸体保存还算完好,也没什么异味。
她在尸体火化前被要求去见父母最后一面。
母亲的嘴角,隐隐约约是上扬的;父亲那张长年盛放怒容的脸,僵硬而平静。
她第一次认真地看待生命,以审视的姿势,通过死人的身体。
之后离家流浪的那些年,她不止一次经历过以为过不去的苦。她无牵无挂,似乎也看不到未来,却从来没有过轻生的念头。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变成一具不会动的尸体,从一个活物变成死物,就会感到恐惧。
她相信,死亡是最没有尊严的。
她敬畏生命,发自内心的。
左铭的行为,让她难以释怀。
江可可一个人在外面漫无目的走了许久,就像曾经在外流浪没有目标的她一样。
走着走着,她后知后觉发现有辆车一直跟着她。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转身向后看,看到左铭的那辆黑色迈巴赫。
左铭看出她看到他跟着了,就将车开到她跟前。
江可可视线顺着车窗望进去,问:“薇薇呢?”
“情绪不稳定,先回家休息了。”
江可可皱眉:“你不陪着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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