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熙一听秋果这话后,瞳孔一缩,抱着她的手臂也用了几分力。
他看着她的双眼黑沉沉的,洒在她脖颈间的呼吸也突然急促。
他在发抖,躺在逢熙怀里的秋果明显感觉到。
她努力地撑直身子,伸手,将一支华光莹润的云纹玉簪递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礼物。”她说着,目光停在他手中的那支玉簪上,久久不曾移开。
轻轻的风自洞口吹进来,满室的轻纱摇曳着,隐去了她的白霜满鬓,一身沧桑。
夜明珠将这洞中照得柔和光亮,那躺在石床上相拥着的两抹红色身影隐在薄薄的纱幔后,显得越发朦胧。
逢熙的手轻抚过秋果花白的发,发皱的脸,以及那双慢慢阖上的眼,指尖尽是温柔缱绻。
他的眼底波光微闪,抱着她的时候,是那般轻柔小心。
当意识开始渐渐剥离的时候,秋果听见他颤着声音,说:“果儿,我给你摸我的尾巴,你别走,好不好?”
他在言语方面向来笨拙,便是此刻这般,他也还是如此口拙。
而秋果于朦胧间听见他这一声哽咽的挽留,心头的酸涩刹那奔涌而来,却到底是再也睁不开双眼。
黑暗袭来,一切破碎,这一场梦,终于走到了尽头。
秋果睁开双眼,两行泪水顺势淌下眼角,湿了枕头。
是梦,却是那般深刻而清晰的梦,她明知自己永远都是个局外人,却还是忍不住在某一瞬间忘却这一切,以为梦境中的所有,就是她的全部。
她失落着,逢熙终究不会是梦里那只总喜欢把毛茸茸的尾巴给她摸的狐妖,他只会是大魏的国师。
且终有一日,他将登顶这世间最高处。
而那时,他于她而言,便更加遥不可及。
思及此,秋果心头便更加酸涩难当,她看了看窗外那浓深的黑夜,起身摸着黑穿好了衣服,又将床下的木箱子拖出来,摸索着开了锁,取出自己白日里放进去的锦盒。
随后,她便轻轻地推开门,出去了。
穿过杏花林,来到这竹楼前,秋果临着寒凉的夜风,她仿佛从未如此清醒过。
她将手里的锦盒放置在这竹楼门前,想了想,便又将怀里包好的桂花糕与方才在杏花林中折下的花枝放在锦盒旁。
在秋果转身离开之时,却不知,那扇未合上的窗前,有一抹修长的身影,正立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她所有的动作。
待她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时,逢熙方才推开门,弯腰拾起她放在门前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锦盒,糕点,以及花枝间来回游移,墨瞳里的情绪有些捉摸不定。
逢熙回到屋中,坐在桌前,他伸手打开了锦盒,却见其中正是一支光泽温润的白玉簪。
他纤长的手指执起玉簪,却在下一刻,整个人怔住。
这簪子……分明与方才梦境中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难道……逢熙握着簪子的手不由来回仔细摩挲,似乎想通了些什么。
果然,她也清楚地记得梦中的一切,甚至……不受结梦珠的制约。
想起小姑娘温软的眉眼,胆小的模样,想起方才那场梦中她颤抖着声音,说的那句“我不走”,逢熙心头竟微微有些颤动。
那样荒诞的梦境,可在他脑海里,却毫无陌生之感。
仿佛是哪个前尘往世里,他也曾真的经历过这些。
心头微末的熟悉感,到底是做不得假的。
可是……
逢熙想起那手持结梦珠的幕后之人,双眸中的那一丝迷茫渐渐退去,瞬间凝起些许寒芒。
不论如何,他总要先将这人找出来才是。
天光大亮之时,秋果与兰香等人跟随御花园的掌事太监胡公公前去皇后娘娘的凤栖宫。
据说,皇后娘娘今日忽然来了兴致,去花房中挑选了不少珍奇花草,只是她宫中暂无打理之人,便使人来让胡公公领着他们这些打扫宫人前去修剪花草。
待至凤栖宫中,便有人领了秋果等人去了后花园内。
一如胡公公所说,皇后娘娘这后花园中的确已摆放了不少花草。
淡雅的兰草,名贵的娇花,在阳光的照射下,葳蕤生光。
修剪花草的活计是那几个学过花匠手艺的太监的,而剩下的秋果等人,便是来替皇后娘娘摆放花草,打扫花园的。
秋果与一同来的宫女太监们片刻不敢耽误,拿了用具,便利落的开始做事。
而在那不远处的凉亭内,身穿正红华服的皇后叶如栀,正望着园内忙碌的宫人,眼中神色不明。
她扬着下颚,妆容精致的脸上无甚表情,只是微微偏头,对身旁伺候的人道“是哪一个?”
她身旁立着的一个中年嬷嬷一直低着身子,闻言便抬首睁大那双倒三角眼,精明锐丽的目光在园中的宫人间来回搜寻,待看见秋果时,方才停驻。
她伸手指着秋果,恭敬地对叶如栀道“娘娘,是她。”
叶如栀听罢,双眼便顺着中年嬷嬷所指的方向看去。
待看见正拿着扫帚细心打扫地上残叶的秋果时,她上下打量了秋果几眼,涂了殷红口脂的唇微微勾起,道“竟是个黄毛小丫头。”
不过片刻,叶如栀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明艳的脸冷下来,黛眉一蹙,对身旁的中年嬷嬷道“周嬷嬷,把她带过来。”
周嬷嬷轻道一声“是。”
随后,她便领着一旁的大宫女,去将秋果带至叶如栀面前。
当秋果面对着皇后,跪在凉沁的地板上时,她有些莫名的恐惧。
而坐在石桌前,将秋果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看得真真切切的叶如栀,面上隐隐露出些许不屑。
她不明白,逢熙怎会在意这么个上不来台面的丫头!
虽是这般想着,但叶如栀面上还是带着些笑意,又十分温和道“身为御花园的打扫宫女,想必修剪花枝的技艺你也不差?”
也不待秋果答话,她便抬手示意一旁的周嬷嬷搬来一盆墨兰,又对她笑道“这盆兰花,你给本宫修剪修剪罢。”
秋果此刻掌心已有了汗渍,她咬了咬嘴唇,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只是负责打扫浇花的宫女,并未学过修剪花草的技艺。”
在前世,她身为鬼魂时,她也曾见过皇后娘娘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一世见她,总觉得皇后娘娘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正文 第11封情书:无端杖责
叶如栀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着秋果,忽而柔柔的笑了,眉眼间尽是令人惊艳的风情:“不会?你打扫御花园这么多年,竟什么都不会?”
明眼人此刻都已经看出来,这皇后娘娘,是在故意为难这名叫做元秋果的小宫女。
可即便他们知晓皇后娘娘此刻是在故意为难秋果,他们也还是无人敢上前说一句话,包括那拿着扫帚,立在不远处的兰香。
而秋果此刻已经是汗湿夹背,她不敢迎上叶如栀的目光,只是动了动唇,老老实实道:“奴婢只是负责打扫的宫女,的确不会修剪花草。”
叶如栀面上的笑意褪尽,她冷下脸来,头上凤冠中的明珠在阳光下泛着冷辉,她下颚微扬,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秋果,身为皇后的气势尽显。
片刻后,她才唤了身旁的周嬷嬷,道:“将这不尽责的低贱宫女拉下去杖责十五,以儆效尤。”
待周嬷嬷传了人来,将面色陡然苍白的秋果带下去行罚的时候,她见叶如栀望着秋果被拖走的背影,便小声道:“皇后娘娘,其实这小姑娘,她也没做错什么……”
周嬷嬷是叶如栀自凃州府中带来的人,她是看着叶如栀长大的,因此才敢添一句嘴。
因为她觉得,这实在不像平日里的叶如栀。
而叶如栀虚虚的望着远处,殷红的唇微微一勾,轻嗤道:“她本就没做错什么,只是本宫……心里不大舒服罢了。”
只是因为,她夺去逢熙太多的目光了。
叶如栀与逢熙,也曾经历过同一段年少时光。
只是那时,她还在憧憬青石巷里撞见的锦衣少年郎,她明明……只在意那个夺去了她年少时期所有幻想的少年。
可是如今愿望达成后,当她站在当年的锦衣少年身旁,做了他的正妻,做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时候,她却又开始在意那颗曾经的棋子,如今的逢熙?
权力在她手里,陛下在她身旁,她本应该满足的。
周嬷嬷适时的噤了声,叶如栀的心事,她是不敢揣测的,她到底只是个奴婢,不能多言。
当秋果被按在长凳上时,她抓紧了凳身,浑身颤抖个不停。
板子毫不留情的打下来,那样重的力道,让秋果顿时缩紧了瞳孔,憋红了眼眶。
火辣辣的疼带着些许麻麻的感觉,蔓延到她的整个身体,她却只是咬紧了唇,不发出一点声响。
在那一旁监督的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见这个还不大的小姑娘把唇都咬出了血,也有些不忍,便道:“你别咬着唇,叫出来罢,至少会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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