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梦境还是现实,他竟有些分不清。
那样刻骨的悲痛与仇恨太过真实,真实到他在这一场漫长的梦中渐渐忘记了现实的自己。
似梦非梦,那样真实的痛感,让他彻底迷失在了其中。
故而便是此时梦醒,他也还是有些恍惚。
窗外树影摇晃,月色斑驳,仍是寂静深夜。
逢熙下了床榻,只着一身单薄里衣,便走到窗边静立。
廊前灯火未灭,远处碧湖泛波,月光柔和,凉风拂过,簌簌声响。
天有些凉了,夏日过去,秋天已至。
逢熙忍不住隔着窗,偏头朝那回廊尽处看去,墨瞳中光华明灭,深邃惑人。
在那尽头,曾有个小姑娘住着。
她胆小,贪吃,还怕疼,却也敢写大胆的情书给他。
没有文采,就抄诗集上的情诗。
写不出一手好字,便将更丑的画画在信封上。
说她胆小如鼠,可在某些事情上,她又比旁的人大胆。
若说她胆大,可她却偏偏连正眼看他都不敢,只敢偶尔偷偷看他几眼,又莫名的傻笑起来。
她没有倾城之貌,亦没有太多的过人之处,在这最不缺美人的深宫之中,她到底只是渺渺一粟。
然而……令他无法回避的是,面对这样的她,他的确已经动心了。
或许是因为那几场莫名的梦,或许是因为那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又或许,是因为她那些大胆的情书。
当他终于察觉自己的变化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可面对她,他却只能选择逃避。
她到底是个还未满十五岁的小姑娘,他无法确定,她的这番心思,能维持多久。
毕竟天下之大,她年纪尚小,还未见过更多的人。
他不确定她眼中的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或许在她看来,他是这大魏的国师,会占卜,知天命,为国为民。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的确确就是朝臣眼中的神棍,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光复大越。
她或许不知道,他并非是良善之人,他也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若有一日,她发现她看到的属于他的一切,都是假象,那又该如何?
他从来不是犹豫不决之人,拒绝她,也是他思虑过后的最好选择。
且不说她身后那手持结梦珠,掌控他和她梦境的幕后之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单单只是他肩上的重责,就无法让她踏进他的世界。
他身负国仇家恨,一生如履薄冰,便不能容忍任何不确定的因素留在自己身边。
她年纪小,她还不晓得,这世间或许还有比他好千万倍的男子。
而他也实在不忍,让她陷入他周遭的云波诡谲之中。
故而即便他心有所动,也只能回避她的一颗真心。
或许,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罢?
月光流泻,淡淡的银白色光芒洒在他那张清隽的面庞上。
眉目艳皎月,风姿见绰约。
“到此为止罢……”
静谧深夜之中,昏黄灯火下,他的一声叹息被碾碎在了轻风之中,仿若无痕。
彼时,于司珍司的住所中醒来的秋果早已泪流满面。
她,竟又梦到了逢熙。
而这一次,她却是深陷梦中,不晓得自己是在做梦。
于是梦境中种种场景,在她眼中,都是最真实的一切。
梦境之中,是数千年的岁月。
这一次,她与他,都是他人眼中任人宰割的鱼肉。
生得悲哀,死得凄凉。
每一次梦境中的逢熙都和现实中的他,性情大相径庭。
然而那样真实的感受,却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想,是不是在多少个前生,她与他都曾真实的经历过这一切?
可每每只是一瞬,她便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唐。
前生她躲在暗处,一生都未和他有一丝交集。
而今生,也是她撞了大运,才有的重生。
然而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于她而言,都只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十里杏花林,雪衣少年郎,到底只是她的执念,也是她的幻梦。
正文 第71封情书:深秋已至
秋果虽顶着司珍的名头,却到底还只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
故而雍和帝在下这道旨后,尚宫局便挑选了个会理事的嬷嬷到秋果手底下帮她管些她处理不了的事情。
毕竟司珍司,是为皇家做事的,容不得半点闪失。
因着秋果年纪小,司珍司中自然有许多人不服气。
于是他们偶尔的白眼,阴阳怪气的话语,以及偶尔刻意的为难,对秋果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她早就晓得,这深宫之中,是没有净土的。
而她本就没有担此重任的能力,他们心中不平,也实属正常。
所幸的是,那被尚宫局派来帮她理事的叶嬷嬷却对她很好。
也是因为叶嬷嬷,她内心的不安才稍稍平稳下来。
她想起曾经,想起桐花,想起她们曾一同进入司珍司学习的日子。
或许是因为前生亲眼见过桐花的死,或许是因为她莫名死亡,做鬼的那三年,又或许……是因为她遇见了杏花林里的逢熙,在混沌的年岁中,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愿望。
她也曾是怀抱着希望来到这深宫的,然而最终,她所有的期待,都被消磨了个干净。
而如今,她阴差阳错来到了这司珍司,还坐上了司珍的位置。
曾经尘封的所有奢望,在这一刻似乎又涌动在她的心头。
身为司珍,她不可能一直依靠着叶嬷嬷,真正做那游手好闲之人。
于是这些日子以来,她便跟着那些进入司珍司来学习制作首饰技艺的小宫女们一同学习。
当她偶尔看向她们稚嫩的脸庞时,她便会忍不住想起记忆里的桐花。
而后又会想起方才去世不久的兰香。
她们都离开这世间了,而她,尚不知此身终往何处。
窗外有风拂过,轻扫数片微黄叶落。
此时,已是深秋了。
四周寂寂,最是萧条景。
秋果放下手中的那卷银丝,一时望着窗外,有些发愣。
她的生辰就快到了,这也意味着,她上一世身死的日子也快来临了。
这一世虽有许多事情变了,但她仍旧不能确定,她究竟会不会再在过完十五岁生辰的三日后,被人推进池塘。
一时间,她浑身都开始发冷,那种被寒凉池水淹没,却挣扎不开的感觉,仿佛早已深刻进了她的灵魂中,成了她一生的梦魇。
站在不远处正看着那些小宫女一点一点的将金丝银丝垒成花朵的叶嬷嬷忽的一抬头,便正好看见秋果正偏着头,愣愣地望着窗外发呆。
于是她走上前来,微微低了低身子,唤道:“司珍?”
一声未应,叶嬷嬷便又唤了一声。
秋果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叶嬷嬷,这才站起身来,对着她微微低了低头,道:“对不起嬷嬷,我……”
“司珍可是折煞奴婢了……”叶嬷嬷说着,便伸手去拉住了秋果冰凉的手,她先是一怔,而后才忍不住惊诧道:“司珍你的手怎会这般凉?可是生病了?”
这话声音虽不大,却也足以让殿内的小宫女都听了个清楚。
于是她们个个放下手中的活计,扬着小脑袋,将秋果好一番问候。
“行了行了,都好好做事罢。”秋果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叶嬷嬷抢了先。
叶嬷嬷除了在面对秋果时方才会放柔神色,其他时候皆是一副严肃冷淡的模样。
她此刻亦是这般肃着脸,将这些小姑娘吓得顿时低下头去做着自己的事,再不敢多说一句。
待叶嬷嬷扶着秋果踏出了殿门,秋果才拍了拍她的手,道:“嬷嬷,你可别吓着她们,都还是小孩子呢。”
叶嬷嬷绷着的脸蓦地柔和下来,她看着秋果,笑了:“司珍看着,不也是个孩子?”
秋果一听,她虚虚的看向远处,眼神缥缈,片刻后,方才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不是。”
前生十五年为人,三年为鬼,若是再加上今世,她也该有十九了。
而叶嬷嬷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她是不喜欢车别人将她再当孩子看,当下便道:“好好好,司珍也快十五了,的确不小了,都可以嫁人了!”
本是揶揄的话,可秋果听后,便又忍不住想起了竹苑里的那人。
嫁人?这于她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
她为他而来,此生还尚不知春秋长短。
她一生,只够喜欢一人。
若注定无果,那便孤身一人,终此一生,也无不可。
她已遇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也再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头,占据他的位置。
“司珍?”叶嬷嬷见秋果又在发呆,便又唤她。
秋果回神,低低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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