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们总想求我原谅 (阮寐)

　　鸣越的各项数值一直很稳定，从来没让她操心过，今天是第一次例外。
　　但那是一整个世界，纵然只是刚刚诞生没多久的虚拟生命们，他们心中的“自己”也是再真实不过的。
　　在生命和生命之间，秦韶颜无法比较出一个高低上下，她只能用自己的重量去填补这之间的差距和矛盾。
　　如果游戏必须要汲取养分才能生存，那就让她代替唐御和鸣越所在的现实世界去提供力量好了。
　　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进入游戏二十次，游戏的弱点和规则多多少少也找到了一些……”鸣越阴沉地说着，正要发狠立誓的时候，原本好好站在他身边的秦韶颜突然弯腰喷了口血出来，里面还夹杂着脏器的碎片。
　　即使知道吐血三升对秦韶颜来说是家常便饭，鸣越抱住她软下去的身体时也还是惶恐地回想起了七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是她要离开他的预兆。
　　“是游戏。”唐御的反应很快，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掏出一瓶营养剂似的东西喝了下去，气色好了不少，“时间不多了，我去下一颗主星，你必须控制住你的罪恶值。”
　　鸣越闻言从智脑那端看向他，金色的竖瞳好像要将人撕成碎片的凶兽。
　　“你不知道吧？”唐御一点也不怕他，“不，你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不能将我们的‘罪恶值’降低到安全范围以内，秦韶颜是会受到系统惩罚的。你觉得，在她还没有脱离游戏时，游戏能给她的最大惩罚是什么？”
　　答案当然只有一个——死亡。


第78章
　　秦韶颜只是在接受到游戏的提示后短暂眼前黑了一会儿。
　　提示说的是因为支线任务失败所以给予惩罚, 但大约是因为系统故障，也没详细说明究竟是什么时候发布的什么任务, 只有那叮叮叮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回旋。
　　等世界安静下来之后，秦韶颜习以为常地擦了擦嘴角血迹睁开眼睛，就发现通讯已经切断，而自己也被鸣越带回了卧室的床上。
　　……她这一晕到底晕了多久？
　　秦韶颜舔舔还带着血腥味的嘴唇，抬眼又确认了一遍鸣越的头顶，眼神一滞，发现他的罪恶值又再度回落到了一个异常安全的范围之内。
　　“我错了。”鸣越委屈地勾着她的手指，“我会乖乖控制住我的罪恶值,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死？”
　　“就算真的成为游戏本身的动力源, 也不代表着我就会死啊。”秦韶颜无奈地看着他, 撑起身体往上坐了些, “虽然我需要为整个游戏系统提供运转所需的力量, 但……”
　　“如果游戏真的已经吸干了现实世界的资源才能开始运转, ”鸣越突然说道, “那在它已经开始激活之后, 又为什么要强制我们进入游戏？游戏原本是什么样的都可以，但为什么死亡率又用永远那么高？”
　　秦韶颜安静了下来，她最不愿意设想的逻辑关系被鸣越点破了。
　　“现实世界的资源根本不够它使用。”鸣越斩钉截铁地说，“秦韶颜，这个系统是建立在以性命作为牺牲基础上所运转的, 先不说你能不能供养得起这样贪婪的生命体, 就说它在二十届游戏——甚至来到我的世界之前取走的那些鲜活真实的生命, 难道你还会觉得它仍旧应该继续存在吗？”
　　“……”秦韶颜抽出了被鸣越勾住的手指，在妖神失落沮丧的眼神中捧起他的脸，放柔了声音，“乖孩子，让罪恶值再降低一点。”
　　“不行。”鸣越下意识地反驳，脸蛋却听话地往她手心里蹭去，“你会离开我的。”
　　“你说的可能性，我得亲自去验证。”秦韶颜用大拇指磨蹭着鸣越的侧脸，声音很轻，“如果它只是个杀戮机器，那我也得让它停下来。”
　　如果所有的推断都正确，那游戏才是罪恶之源。可秦韶颜不能妄自下这个判断。
　　她轻叹了口气，向前倾身亲亲鸣越的额头眉心，“就当作是为了我。”
　　鸣越不作声了。
　　没人能拒绝这双眼睛。
　　像是有什么毒草在他身体血管里生长着似的，横冲直撞满是血腥味，最后硬生生从喉咙和齿间冲出来，化作一个“好”字。
　　秦韶颜松了一口气，自觉能省下不少时间去寻找游戏真正的核心。
　　可紧接着，鸣越抬起头来，他反握住秦韶颜的手，“我可以让你完成任务。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件想做的事情。”
　　秦韶颜柔和地注视着他，“好。”
　　没人能拒绝这双眼睛。
　　鸣越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撑直手臂将秦韶颜锁在床头靠里的位置，梦中设计过无数次的开场白都化作无用之词，最后关头只剩下了一句重点，“我倾慕您许多年了。”
　　但他也多多少少猜到这样的告白对秦韶颜来说是起不到作用的。
　　不是因为秦韶颜太迟钝。事实上，秦韶颜对玩家和原住民之间的各类感情还是很有了解且较为敏锐的。
　　但她仍旧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只是一名NPC，这也就同时代表着……她很确定自己没有感情，因此无论当面听到什么告白，鸣越猜测她的反应都会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秦韶颜摸着他的头发，像是七十年前哄他睡觉时那样耐心又温柔，“然后呢？”
　　鸣越对这结果也不觉得失望，早在他预料之中。他轻出一口气，“失礼了。”
　　接着，他向前倾去，坚定又动作极轻地将嘴唇贴在了秦韶颜的嘴唇上，不偏不倚，却不带一丝亵渎，像是某种效忠和献祭。
　　秦韶颜讶异地眨眨眼睛，但是想到鸣越说他过去七十年都是自己过的，和别的妖族也不怎么交流，就猜想他只是弄不清楚亲吻的区别而已。
　　毕竟秦韶颜对亲吻的了解也就仅限于自带知识库里面的科普罢了。
　　于是在鸣越屏着呼吸退开半尺之后，他红着脸看见秦韶颜对他笑了笑，“还有吗？”
　　妖神的脸快要发烫得爆炸了。
　　还有是还有，对这个人他绝对不敢硬来就是了。无论是心底怎样龌龊的人，在秦韶颜面前大抵也是很难生出那种充满欲念的心思来的。
　　这太奇怪了。见不到秦韶颜的时候，鸣越脑子里翻天覆地都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肮脏念头，可当秦韶颜重新回到他身边，哪怕只是她伸手碰碰他的头发都能将那种滔天的欲念轻易安抚。
　　而现在，为了她的愿望，他要再一次放她走了。
　　鸣越垂下眼去，“我能一起去吗？”
　　“太危险了。”秦韶颜轻声拒绝了他，是真的担心这孩子一个想不开跑来替自己顶命。
　　“可这样我又是一个人了。”
　　“所以你得对自己更好一点。”秦韶颜习惯性地亲亲他，顿了顿，没什么犹豫地按照刚才鸣越做的那样将安抚的亲吻落在他嘴角，“我得走了。”
　　鸣越心脏又怦怦狂跳起来。他下意识地抿住嘴唇，像要留住那上面残留的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好。”
　　鸣越对罪恶值的控制方法其实很简单。既然他模糊地知道有这样一个数值存在，那么只要控制住自己的想法就行了。
　　这操作听起来天马行空地狱难度，但秦韶颜和唐御就都能做得到。
　　秦韶颜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改变自己对唐御的好感度，唐御对自己一个精神暗示连身体的麻痹都能无视，鸣越的力量只在秦韶颜之下，当然能控制住罪恶值的上升下降。
　　当他升起为了秦韶颜毁灭整个游戏世界的念头时，罪恶值飙升；当他使劲将这种想法从脑袋里完全抹除之后，罪恶值自然会掉回去。
　　鸣越闭上眼睛之后，秦韶颜等了没多久，就看到鸣越头顶的罪恶值数字一点一点往回跌落，越来越快，最终成功掉下了两位数。
　　系统这次成功地传来了任务成功的提示。
　　【叮！已攻略妖族玩家“鸣越”，目标玩家好感度：100，目标玩家罪恶值：87。数值已落入安全范围，记录固定完成。】
　　秦韶颜出了口气，用力握了握鸣越的手，“再见，鸣越。”
　　下一刻，鸣越手中一空，知道秦韶颜已经离开，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地将五指收拢，好像这样就能将她存在的气息留得更久一些。
　　他只想保护一个人的灵魂，那个人却总是无可避免地陷入自我牺牲也要拯救他人和世界的境地。
　　那简直就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命运，推着她一步步走上奉献和灭亡的道路。
　　鸣越在床边坐了许久，才重新睁开眼睛开启了早先被中断的小会议。
　　唐御没有接通智脑，他显然已经进入了下一次的精神暗示，与会的只剩下司幽和龙继。
　　“司易呢？”
　　鸣越问话时神情冷淡，可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全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拆系统吧？”司幽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不管事，只负责打架，你们又不是没听说过。有什么重要内容的话，我一会儿见到就转告他，反正都在同一艘星舰上。”
　　鸣越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比寒冰还刺骨的眼神又落到了龙继脸上。
　　秦韶颜剩下需要调整罪恶值的只剩下司易和龙继两个人。他看不到这两个人的罪恶值，但想也知道能被挑选中成为秦韶颜目标的玩家罪恶值肯定低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