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贺青瞪眼睛就要发作,被吴氏没好气地拦住,“夫人,你做什么拦我?”
“不拦你拦谁啊?”吴氏柳眉倒竖,“宇儿说错了吗?啊?差点就把人后生的前程给断了,你还有脸发脾气!”
贺青老脸一红:“咳咳,李文柏啊,这事儿是本将的疏忽,文官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也未免太多了...”
李文柏摸摸鼻子:“老将军言重,其实能入书院就好...”
一家子人又互相客套两句,吴氏突然一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午前有个包袱说是送给李文柏的,里面硬邦邦地像是几本书,你和升儿都不在,我就先放库房里了,你等着我让人给你拿来啊。”
“书?”李文柏和贺飞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昨日那个包裹,没想到今天又来。
奇怪,到底是谁吃饱了撑的天天给我送书...
李文柏摸摸脑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与此同时,赵成义正在书房对着儿子耳提面命:“此去书院可不比在家里,凡事要听师长的话,课业跟不上就好好努力,切不可再搞些什么邪魔外道了知道吗!”
赵旭之嘟着嘴不说话,却也知道自己今天闯了大祸,父亲是多么骄傲的人,竟然在那个向来看不起的老头子面前低头求情。
真是丢人...
见教训得差不多,赵成义也不舍得再继续骂下去了,转而叮嘱起另一件事:“还有一事,入学后要多多跟李文柏打好关系,最好能跟他交朋友,知道吗?”
“那个小商人?”赵旭之不情愿了,“凭什么啊?”
虽然今日之事让他对李文柏有些改观,但有些教育是刻在骨子里的,对商人的轻视已经浸入了赵旭之的血脉之中,让他跟个行商的交朋友,即使是李文柏赵小少爷也不愿意!
“放肆!”赵成义气得耳朵通红,“他既已入学就不再是商人,是和你一般的考生学子,人家和你不同,是堂堂正正考进去的,跟他交朋友还委屈了你不成!”
就是委屈啊...
虽然想这么回答,但赵旭之终究还是不敢更进一步激怒父亲,只得憋着一口气点点头,心说大不了到了书院不欺负那家伙就是了,交朋友?不可能!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赵成义也知道自家宝贝儿子的不情愿,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何况他也不想让儿子以为商人都可结交,罢了,到时候顺其自然吧。
得到退下的许可,赵旭之拉长的脸蓦地浮现出笑意,欢呼一声推开房门就朝后院冲去,母亲为了庆祝他入学特意下厨,计算着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差不多做好了!
赵成义好笑地摇摇头,算了,旭儿到底也才十六岁,慢慢教吧,赵家的儿子,总不至于一辈子纨绔下去。
正想着,门缝中探进来一张油腻的中年面孔,正是先前在自己面前告李文柏刁状的赵又之。
赵成义不着痕迹地皱眉:“又之,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赵又之嘿笑着溜进屋把门关上,“就是此前叔父让侄儿去查李文柏...”
“原来是这个。”赵成义不在意地挑眉,伸手抚平摊开在桌面上的宣纸,“你来找我,是查到什么了吗?”
敏感地察觉到赵成义的态度变得冷淡,赵又之心里一急:“暂时没查到什么大事,但听说李家也不是铁板一块,里面似乎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只要顺着这条线挖下去...”
如果是昨日听到这番话,赵成义必定会大喜过望,命令赵又之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挖,但现在赵成义对李文柏的观感已经发生转变,再听到这些反而觉得肯定是李家那些狡猾的商人在拖李文柏的后腿,挖下去恐会对那少年不利,操之过急激起李文柏的反感反而不美,于是摆摆手:“此事到此为止,你不必再查了。”
赵又之惊怒交加:“为何?叔父,他可是当着那么多文武的面如此欺辱侄儿,这可是在打您的脸啊!”
“闭嘴!要不是你不自量力强出头,哪儿来这么多破事儿!”赵成义气不打一处来,“告诉你多少次离那些武夫远点,你非要去跟着出风头,这下好了?我赵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叔父?”见赵成义真的发怒,赵又之这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这唱的哪一出?怎么去了一趟半山书院,回来整个人的态度都变了?
赵成义看着这个比赵旭之还不成器的表侄就头痛不已,干脆摆摆手:“回去好好反省,此事就到此为止了,别老做些让赵家蒙羞的事!”
赵又之唯唯诺诺地离开书房,心中的不甘和耻辱不停冒出漆黑水泡,想起前些日听到的那些消息,还有纡尊降贵来递橄榄枝的那人,赵又之一咬牙一跺脚,溜着墙根从后门悄悄窜了出去,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赵成义,我不过是想为自己找回面子你都不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不仁,可休怪我赵又之不义!”
赵又之脚程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一座恢弘大气的府邸前。
府前的两只石狮子张着血盆大口似乎要吞噬一切,赵又之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踏上台阶,抓起门环轻轻地敲了敲。
侧门“呲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隙,睡眼惺忪的年轻门房探出脑袋:“谁呀,大中午的来敲门。”
赵又之尽全力挤出讨好的微笑:“小哥,麻烦禀报尚书大人一声,就说赵又之按照约定前来求见。”
第65章 书院小记
“什么?你说他进了半山书院?”
后宫宸妃居住的水渲殿侧殿内, 四公主冯妙贞坐在榻上, 眼中满是惊喜。
下首一名约摸十四五岁的年轻婢女笑着替冯妙贞放下账幔:“是, 公主, 听说还是通过了一个什么考试, 被那个大公无私的黑面神王大人亲自收进去的呢,可了不起。”公主对那乐平的李文柏关注,绿绣也就把李文柏往上抬一抬。
“是吗?那就好。”冯妙贞抬手轻抚胸口, 双眼轻闭, “进了半山书院,离科举也就更近了呢。”
“好啦, 天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给宸妃娘娘请安, 您快歇息吧。”绿绣跪下来一边为冯妙贞脱下靴子一边抱怨, “真是的,也不知道那李文柏到底哪里蹦出来的,居然被殿下这么放在心上,还每天都送书过去...”
“行了, 闭上你的嘴吧。”冯妙贞微笑轻斥,“这件事可不能让宸妃娘娘知道, 你下去吧。”
绿绣轻声应诺, 灭了灯,乖巧地不再多嘴。
冯妙贞躺在床上,凝视着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森的房顶,久久不能入睡。
谁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如此上心, 堂堂皇家贵胄,若是心悦某人,那人也应该是名门子弟,亦或风流书生,对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这么挂记算是什么回事?也正是因为李文柏的出身低,所以绿绣并未想过,四公主真正的心思。
只有冯妙贞自己知道,这个名为李文柏的少年,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李文柏,你可千万要高中..”冯妙贞忍住不安默默自语,“前世发生的一切,今生可绝不能再重来一次了。”
***
寅时过半,李文柏正在洗漱的时候,房门砰地一下打开。
贺飞宇显然松了一口气,“还好你已经起了,昨个儿忘了告诉你时间,若不然就要误了事了!”
李文柏手持柳枝正在漱口,看看屋外黑沉沉的天空,为了保险起见,他今早起床特地起早了些,昨个儿刚从书院离开,贺飞宇就跟着京都里的友人一起去喝酒,因李文柏还在孝期,不能喝酒,不想扰了贺飞宇的兴致也就没有跟着过去,贺飞宇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入睡,也就错过了询问开课的时辰。
“什么时候开课?”李文柏问道。
贺飞宇说道,“半山书院卯时开课,还有半个时辰。”
李文柏眉头微皱。
贺飞宇有些心虚,口中说道,“还来得及。”
李文柏不再耽搁,快速换好了鞋,挥手告别贺飞宇,独自朝着半山书院的方向而去。
据说王行之办学有个规定,入学的学子不论年龄多小,决不允许父母亲族迎送。是以贺飞宇虽然想要护鸡仔一样将其护在身边,也不得不目送到府前为止了。
距离卯时还有约摸一刻钟的时候,风驰电掣的马车终于到达半山书院大门口,年轻的门房礼貌地拒绝了车夫继续入内的要求,对着李文柏微微一笑,“小公子可要快些,依然不能松懈。若是误了早课就不好了。”
李文柏愣道,“不是以进门时辰为准吗?”
“怎么会?”门房似乎对此一问很是诧异,“所谓早课,当然是由书院的先生授课,定是以诸位公子到达学堂的时辰为主的。”
李文柏正准备道谢后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嗓音:“那要是没赶上,会怎么样?”
这个声音?
蓦然回头,果然看到刚刚下马的赵旭之正在揉眼睛,身边立着一匹枣红骏马,想必是比他起得太晚只能策马赶时间了。
“迟到?”门房眉头一挑,模仿着王行之古板木讷的语气,“本书院只欢迎诚心向学的学子,凡授课无故迟到者,终身不得再考入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