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她是真的将叶舒窈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的。
虽然在和这个女儿的相处中，她大部分的时候都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里，可是在失去阿焱之后的那么漫长的岁月里，陪着她度过那些艰难岁月的人毕竟是叶舒窈。
所以对待这个女儿，她没有办法像对待叶舒影那样无情。
更何况……窈窈她继承的是阿焱身上的能力啊，她看到叶舒窈就好像是看到君焱一样。
对待这样一个和自己心爱之人如出一辙的孩子，她怎么可能狠的下心呢？
所以如果叶舒窈真的不肯按照她说的话来做，她最后可能还是拿她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叶芳菲不由得有些挫败。
她有些悲伤的看着叶舒窈，放软了语气道：“窈窈，你非要这样和我作对吗？”
“你知道的，你身上的这点力量，是我对你父亲最后的念想了，难道你真的忍心将我这最后的念想也给斩断了吗？”
“窈窈，我失去你父亲就已经够痛苦的了，你难道真的非要如此惩罚我不可吗？你就不可以可怜可怜我，给我留下这些能够证明你父亲存在过的最后的痕迹吗？”
叶芳菲这话说的十分的戚哀，脸上的神情也是十分的悲痛，叶舒窈见了，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是啊，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靠着对父亲的执念过活，要是连父亲存在过的最后的痕迹也消失了，母亲大约会真的承受不住的吧？
叶舒窈这么想着，几乎已经忍不住快要妥协了。
可是一想到叶舒影，一想到萧悔之被暗之力控制时那痛苦的样子，叶舒窈便不得不硬起心肠。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都已经于事无补，而有的事情，却还有挽救的机会，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可是母亲，如果我不救萧悔之，阿影也会死的。”叶舒窈有些痛苦道。
“更何况，您应该知道，等到悔之体内的暗之力真正到了无法控制的那一天，不仅仅是他，整个六界都会产生巨大的动荡。”
“到时候，无数生灵将遭遇涂炭，说不定整个六界的秩序都会被摧毁。”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六界真正的危机啊，您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个吗？”
叶舒窈说的，叶芳菲自然是想过的。
可是她会在乎吗？她当然不会在乎。
她叶芳菲这一生，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最爱的夫君君焱。
除此之外，六界如何，众生如何，又与她有何关系呢？
再说了，六界秩序崩坏了才好呢，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没有了窈窈他们的孩子，她也能去找她的阿焱了。
可是这话叶芳菲是不会告诉叶舒窈的。
知道叶舒窈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要劝服她，叶芳菲的表情显得有些失望。
“就算六界真的会遇到一场危机，迎来一次浩劫，那都是命，是天命，是人力所无法更改的，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对抗天道，违背天命的。”
叶芳菲道：“窈窈，你相信母亲一次，不管你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你既帮不了叶舒影，也救不了萧悔之。”
“与六界为敌，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宿命，你能做的，只有接受而已，至于其他的，你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你什么都改变不了，那又为什么要白费力气呢？”
叶芳菲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感觉，然而叶舒窈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什么天命不天命，她从来就不信命，她更加不信，母亲给阿影定下来的命运。
是，也许阿影生来就与旁人有些许不同，可是她生性并不坏，至少在她们年少时那样漫长的一段岁月里，她从来就没有看到阿影做过什么坏事。
就算阿影最后挑起了神魔大战，她也相信那并不是她的本意。
之所以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那是因为所有人都在逼她，为了活下去，阿影也是迫不得已的。
如果这个世界能够对她善良一点，叶舒窈相信，阿影也绝对不会想要这样做的。
思及此，叶舒窈再看向叶芳菲的眼神就有些冷漠了。
“抱歉，母亲，不管你说些什么，我都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阿影的。”
叶舒窈道：“从前我没有保护好阿影，以后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欺负她，哪怕是您，也不可以。”
说到这里，叶舒窈反而笑了。
“也许您听到我这么说会觉得我很不孝，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这个世界对阿影有太多的亏欠，既然天道不肯善待她，您不肯善待她，那么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要补偿她。”
叶舒窈一字一句说的坚定又有力，叶芳菲只觉得心口处突然落下了一个重锤，锤得她忍不住的心口发痛。
有那么一瞬间，叶芳菲觉得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她不该因为叶舒影那破朔迷离的命数，就对她狠下杀手，如果不是这样，她也就不会那么快失去她的阿焱。
就算那时候阿焱的命数骤减了又如何？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能够想到办法。
只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阿焱不在了，她的心也死了。
想到这里，叶芳菲不禁惨然一笑。
原来这一切的悲剧，竟然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意识到这一点，叶芳菲像是顿时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似的，一连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第264章 飞来的儿子（二十）
见叶芳菲如此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叶舒窈心里不禁涌起了一抹愧疚。
她这么说，终究是伤了母亲的心吧？
就算母亲真的曾经对阿影无情，可是也许她也是有什么苦衷的呢？
就像她相信阿影之所以会做出那些在世人眼里看起来是坏事的事情是被逼无奈一样，也许母亲也有她的不得已呢？
想到这里，叶舒窈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扶住身形不稳的叶芳菲。
“母亲，对不起，我的话可能说的太重了些。”叶舒窈歉意道。
“可是我真的觉得，阿影已经够可怜的了，如果我这个做姐姐还不给她一些温情，那么她的生命里又何来光和亮呢？”
“母亲，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生来就想为恶的，所以您能不能，也帮一帮阿影？”叶舒窈有些小心翼翼的请求道。
她其实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对叶芳菲来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毕竟叶芳菲她那么讨厌阿影，恨不能从来就没有生过叶舒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她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帮助这个自己从来不待见的女儿呢？
可是就算如此，叶舒窈也想要试一试。
万一呢？万一母亲心软了呢？人的感受和想法是会变的，也许母亲早就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了也不一定呢？
说不定，她真的会愿意帮助阿影和小悔之走出眼前的困局呢？
再说了，就算母亲还是不愿意帮助阿影，只要她不再阻止她和其他人帮助阿影，也是好的。
怀揣着这样的期待，叶舒窈才问出了那样一番话。
听到叶舒窈的话，叶芳菲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是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冷声道：“我不可能会帮她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这话，叶芳菲再也不想听叶舒窈说任何一句话了，转身就走。
不能不走，她害怕自己继续留下来被叶舒窈再恳求一阵，她会忍不住心软。
她是个母亲啊，虽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可是她的一颗心还是会有一些柔软的地方，会有时候想要不顾一切的为自己的孩子做一些事情。
就像当初她劳心费力的创建了时空管理局，又不知疲惫的为叶舒窈寻找和凝聚神魂一样。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可是归根结底，她做这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叶舒窈。
她知道当初叶舒影是手下留情了的，否则窈窈当年绝对不止神魂逸散这么简单，她很可能会和阿焱一样彻底的消失。
可是就算叶舒影没有真的想要彻底置窈窈于死地，她那样的伤势，若是不能尽早的寻回神魂稳固神格，早晚也会消散的。
所以那个时候，她是真的一心只想救回她的窈窈的。
而如今，窈窈神魂归位，终于没有了性命之忧，她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
可是高兴之余，她心底那些曾经蠢蠢欲动过的念头也都跟着开始不安分的冒头了。
她渴望再见到君焱，渴望和她最爱的夫君完成从前那些没有做到的约定。
她离不开他，就算他已经不在了，并且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君焱，叶芳菲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难受。
如果阿焱还在的话，他们一家四口，必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一家人吧。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就像，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再也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叶芳菲这么想着，心下有个念头却越发的坚定。
她所亏欠过的人，总有一天可以一次性偿还回去，而她所想要得到的一切，她也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得到它……
她终将与这世间的一切，两不相欠。
叶舒窈不知道叶芳菲此刻的想法，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心中忍不住的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