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很弱小无助的时候，她也曾期待过母亲的温言软语。
然而很可惜的是，那时候的母亲根本就没有给过她想要的温情。
她所面对的，是一个动辄给她冷眼，对她打骂的母亲。
虽然叶舒窈知道，那时候的母亲被心魔控制了，那时候的她并不一定是真正的她。
她也并没有想过要埋怨母亲什么，不然的话她之前也不会和阿影一起去北海的尽头为母亲寻药了。
但是不怨并不代表她就能豁达的看开和放下。
甚至于，在如今性格养成的现在，她还能心无芥蒂的和母亲撒娇犯痴，与她做一对最平常最亲密的母女。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管后期如何弥补想要挽回，终究是不可能的。
即使真的能挽回，和预期也是有差距的。
所以在叶舒窈看来，如今她家母上大人清醒了，忽然意识到应该和她这个女儿拉近距离了，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但是她做出这一系列故意亲近她的举动，却到底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这话叶舒窈也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对自家母上大人说出来。
毕竟，无论怎么看，这番话都有些过于伤人了。
思及此，叶舒窈不由得在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
也许，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吧，从来都没有什么两全其美。
正这样想着，叶舒窈忽然听到自家母上大人再次开口了。
她大约也是觉得现在的场面静默的太尴尬了，于是颇有些没话找话似的。
“对了，方才你是去哪里玩了吗？我今日一上午都没有见过你的人呢。”
说着，叶芳菲忽然笑了笑。
“原本我还担心你的性子太冷了些，在这偌大的天宫里许是会没有朋友。”
“可是今日你这一出门就是大半日的，想来这些年你应当也是有几个玩儿的来的朋友的。”
“既然是这样的话，你不妨将你的朋友邀请到家里来玩玩？我也好认识认识你的朋友们。”叶芳菲试探性的说道。
然而听完她的话后，叶舒窈却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家母上大人这番话哪里有些怪怪的，竟好像话里有话似的。
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打听些什么。
莫非，她是对什么事情起了疑心不成？
如此一想，叶舒窈不由得心下一沉。
也许，母亲是察觉到了阿影的存在了吧？
毕竟她虽说没有向母亲坦诚阿影的事情，但是其实也并没有真的想要将母亲瞒的死死的。
因为她心中总还是存了些侥幸的，希望母亲在知道了阿影的存在以后，可以真正履行起一个母亲的责任。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不相信母亲真的会那么狠心。
都说虎毒不食子，母亲就算当初真的对阿影很残忍，可是那时候她心智出了问题，所以做出来的是并不能以常理来看待。
可是如今却不一样，母亲已经完全好了。
那么，她也许就会顾念骨肉亲情，好好庇护阿影也说不定呢？
可是……虽然叶舒窈想要将所有人和所有事都往好的方面想。
但是叶芳菲毕竟是有过前科的人，所以叶舒窈其实对她并不能完全的放心。
所以在叶芳菲好了之后，她才迟迟没有把叶舒影的事情告诉她。
难道说，正是因为她的不说却也不过分的隐瞒，母亲到底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叶舒窈不确定，并且此时她也并不想直接将此事挑破。
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只是避重就轻道：“母亲想多了，我并没有什么朋友。”
叶芳菲没想到叶舒窈会这么说，而且是以这样冷淡的语气。
一时间，她的心里竟颇有些不是滋味。
倒不是因为叶舒窈对她的冷淡，而是因为她忽然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不仅如此，就连她方才的那一番话，其实都不完全是因为关心她的窈窈。
她更多的是在试探她。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譬如，她似乎总是从窈窈身上感觉到一抹让她深觉厌恶的气息，这气息有点像当初那个孽障。
她担心那个孽障找上了她的窈窈，她更担心那个孽障会破坏了她的计划，所以方才她才会问出那样一番话来。
所以说，她真的不是个好母亲吧？
想到这里，叶芳菲不由得苦涩的勾了勾唇角，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第172章 神宫秘事（二十三）
因为叶舒窈的一句话，叶芳菲难得的进行了一番自我反省。
到了此时，她也做不出再继续试探叶舒窈的事了。
叶芳菲只是很愧疚的看了叶舒窈好一会儿，良久才道：“窈窈，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这些年都是母亲的不是，以后……”
以后什么，叶舒窈并不是很想听，所以她想都没想就打断了她。
“母亲别这么说，我从未责怪过您什么。”
“而且，如果您所谓的委屈是指我没有多少朋友的话，那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委屈的。”
“总归，这世界上的朋友也不一定都是真的朋友。”
叶舒窈说着，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说真的，在下界见多了那种塑料花友情，她对于朋友这个词，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与其四处讨好委屈自己交一群酒肉朋友，还不如就一个人呢。
至少日子还能舒心些，不用担心有谁某一日会忽然在你背后捅上一刀。
心不动，则人不妄动，没有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
不是吗？
叶芳菲显然没有料到叶舒窈竟会如此冷静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她是知道这些年由于她的忽略和偶尔的疯狂，所以她的窈窈过得很不容易。
可是叶芳菲也还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然已经冷静到了近乎冷心冷情的地步。
她如果真的连对朋友都没有什么期待了，那么岂不是意味着，她就更加不会期待男女之情了吗？
如此一来，窈窈以后的无边岁月岂不是会过得很孤独？
更甚至于，就连她想要借着窈窈重见阿焱的可能也完全破灭了？
不，这怎么可以呢？
她绝对不允许她的女儿孤独终老，也绝对不接受此生再也见不到阿焱。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总归要和阿焱长眠于同一处的。
想到这里，叶芳菲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道：“阿窈，你怎么可以这么悲观呢？”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归是要有伴儿的。”
“尤其是对我们神来讲，更是如此。”
“本来比起凡人，我们就有些更长的寿命，如果至始至终你都只能一个人过，那样未免也太孤单了些。”
说的这里，叶芳菲不由得叹了口气，就连语气也跟着落寞起来。
“我知道，因为我这些年的忽视，你不知不觉就养成了独立的性子。”
“你能干，母亲心里很高兴，可是看到你这副对谁都冷若冰霜的模样，母亲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
“阿窈，母亲希望你的人生可以如意顺遂，也希望你可以一辈子平安喜乐。”
“我唯一不能忍受的，是看到你因为我的原因而孤独终老，你可知道？”
叶芳菲说完，一双美眸里已经充满了浓浓的忧伤。
她有些难过的看着叶舒窈，目光中有显而易见的疼惜和自责。
这一刻，她是实实在在的在心疼这个因为自己而童年不幸的女儿的。
可是叶芳菲也知道，孩子的性格早已经养成，再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了。
这么一想，叶芳菲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过落寞。
诚然，她知道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是她也是真的想要对这个自己对不住了几万年的女儿好的。
是，她承认她之所以想让阿窈对感情重燃希望是有别的目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钻研，她终于窥得天机，找到了和夫君再次重聚的方法。
而这个方法，重点就在阿窈的感情线上。
这是唯一的转机和可能。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真的希望阿窈可以过得幸福的。
没有经历过情爱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当有一个人可以走进你心里的时候，那种幸福和甜蜜。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两情相悦并和心爱的厮守终老更让人满足的事情了。
她曾经在阿焱那里得到过一份完美的爱情，所以叶芳菲希望，她的女儿，也能够找到那个可以爱她宠她疼她护她的人。
叶舒窈并不知道自家母上大人这一番千回百转的心思，然而她却也免不了被她目光中的复杂感情给搅得心绪烦乱。
叶舒窈于是下意识的垂下了眼帘，不想再与她家母上大人有直接的眼神接触。
她清了清嗓子，道：“母亲对女儿的关心，女儿已经明白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事情强求不得，所以以后的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我一向以为顺其自然也是极好的。”
叶舒窈说完，也不待叶芳菲开口，便又继续道：“不知母亲可还有别的话要说吗？若是无事，我便下去了。”
